邂逅普希金-1758字作文
睡不著的時候,經常整夜漫無目的地瞎逛,一直逛到精疲力竭,癱坐在馬路牙子上方能罷休。好像人沐浴在風雨里,就能夠洗刷去些許郁悶,緩解一點痛楚,其實不然。有的時候,在活泛的人間場景中,觸景生情,反而更痛更悶。記得是一年前仲春的一天吧,天很黑,雨很大,聲聲春雷振聾發聵,我又一次踟躇在大街小巷,借以排遣心中塊壘。
忽然,一陣轟隆隆的滾雷過后,咔嚓,天空閃起道道電光;電光映襯出三岔路口的一尊青銅半身雕像。我怔住了,這不是那尊聞名遐爾的詩人雕像嗎?我怎么會下意識地來到他的身邊?我止息了疾走的腳步,拭去臉上的雨水,緩緩地朝向他走去。我囁喏,你好,我的詩人。雨中,寥寥的行人投來詫異的目光。
站在詩人的雕像下,不能不想起詩人的生平:詩人的一生那樣短暫坎坷,卻輝煌,浪漫,卻不失真實。他是在決斗中死去的,死時僅僅三十七歲。死前,他的詩中就曾寫道,我要建造一座非人工制造的紀念碑,在通往那兒的道路上,青草不再生長——心靈是那樣的高傲。
詩人始終注視著我,似乎是要對我講點什么嗎?一股莫名的感觸,泛上我的心頭。我發現,自己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我仰起胡子拉碴的臉龐,承惠著春雨春雷,同時承惠著詩人深邃睿智的目光,一串脆生生的雷過來,恍惚聽見他激昂的朗誦——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不要憂郁,也不要憤慨;
不順心時暫且克制自己,
相信吧!快樂之日就會到來。
我們的心兒憧憬著未來,
現今總是令人悲哀:
一切都是暫時的,轉瞬即逝,
而那逝去的將變為可愛。
這是詩人題在情人普·亞·奧西波娃女兒紀念冊上的一首詩,一首并不長的小詩。我希望能隨著他的朗誦而朗誦,能從他朗誦時的抑揚頓挫里,尋找到笑對生活的勇氣。我知道,他在詩歌里想對我說的,但是,我到底想對自己說什么呢?難道就是以前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及時行樂,“看破紅塵”的厭世遁空?
曾經,我不得不四處尋找自己的自信。
原因是那時的我,竟然無緣無故膽小如鼠起來,尤為可笑的是,畏懼一切類似鏡子的東西,物質的以及精神的,直至怕了平平淡淡的生活。每天除了出于生存的需要,勉為其難地活動之外,只躲在小小的天地里,驚恐萬狀地企求平靜,甚至連宿舍也不去住了。
一天天,老氣橫秋變作了我的標識,乖戾孤僻彌漫了我的心靈。常常,討厭別人朗朗的歡笑,懷疑別人悄悄的耳語,甚至嫉妒人與人的親近。閱讀、繪畫、歌唱、舞蹈、收藏、旅游等等,在我都是那么無聊。一個人時,我會久久盯著墻上的蛛網,半天一動不動;或者,躺在被窩里睡得昏天黑地。
就因為失敗了一次真心的感情付出?就因為跌落在一階出國留學機遇的臺階?就因為遭遇幾回所謂朋友的貌似真誠的欺騙?就因為得而復失了一次極好的實習機會?于是,我就將無法遏止的痛楚,一股腦兒責罰在自己和他人身上,千百次地怪罪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從此,我的心仿佛被封閉在南極的凍土下,眼睛里的人間缺乏了溫情,自然凋萎了花卉,相應地,我也喪失了感情。我開始逃避生活,怨恨各種各樣的人。怨恨別人的成功、喜悅、相愛,有時,恨不能突然變成熊熊的火焰,讓周圍的一切化為灰燼;有時,甚至絕望地想一死了之。
隨著時光的流逝,狂燥的烈火漸漸熄滅,我又模仿起晉時的竹林七賢,所謂“何以解愁,唯有杜康”。但是,醉后的我摔盆砸碗,而且涕淚交流,念念不忘的還是自己的冤屈。其實,我的“高士”生活,就像在一堆疏松的沙礫上建立起的一座城堡,風和日麗時顯得煞有介事,只要一陣疾風或一場暴雨襲來,它便轟然坍塌。
慢慢倚坐在詩人的身邊,似乎聽見了他在娓娓而談,企圖解答我的疑惑:
我喜愛的是平和的日子,
鄉間的幽靜對我最適合:
我的琴弦在這里才最響亮,
幻想才飛揚,夢才蓬勃。
我愿意盡情享受安閑,無憂無慮地在湖邊游蕩,
我不能不承認,人生就是每一個一天串綴成的,每一天都有早晨、中午、夜晚,有風和日麗,就難免會有風、霜、雷、電;有心曠神怡,就難免會有哀、怨、情、愁。那么,是不是能夠首先要求自己換一種心情換一種態度,去體會生活,去感悟生活?多一點視角看待他人,同時,同樣地看待自己,使你的生活從平面變得立體起來。
在立體而紛繁的生活面前,你是不是真的努力簡單自己的生活態度,忘卻喧囂,不去在臺上臺下疲于奔命,生活的戲劇里,你扮演的不過是一條小蟲,破繭而飛后,默默無聲擬或高聲鳴叫,真的無關緊要,扎實的生活才是最真實的。你真的不要不著邊際的好高騖遠,別去期盼撒下種子就一定要豐收,付出前已經想著回報,最容易叫你失落甚至失敗。
做你應該做的,不想你應該得的;每一次得到,都去感恩生活;過簡單樸素的日子,不預期華麗的生活;假使華麗不期而遇,一定懂得回饋;善待別人,不苛求別人善待;假如別人善待你,要加倍地付出;學習溝通,不學習世故;建設你的城府,不建設狡猾;培植你喜歡的花草樹木,不排斥其他的植物;仰高時,不卑躬屈膝;俯低時,不專橫跋扈;生活有境界,不同的境界需要不同的態度。
快樂其實就是一種生活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