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名妓蘇小小的悲劇故事
一
妓女,這是封建社會不合理的社會制度和婚姻制度的畸形產物。她們處于社會的最底層,以色事人,賣身糊口,任人玩弄,毫無人身自由,以至困頓終身,演出了一幕又一幕悲劇。在這些妓女之中,也有少數人才華絕代,色藝雙絕,或擅長詩詞歌賦,或染指琴棋書畫,因而得以結交王孫公子、文人墨客,他們屬于這支隊伍中的上層,即藝妓。但她們既為妓女,同樣也擺脫不了妓女的悲慘命運。我國歷史上最早的一個留下了姓名的詩妓蘇小小,她的命運大約也是如此。
蘇小小,南齊時錢塘名妓,由于時代較早,故留下史料不多。僅《玉臺新詠》卷十(《樂府詩集》卷85)留下《蘇小小歌》一首。詩云:
妾乘油壁車,郎騎青驄馬。何處結同心?西陵松柏下。
油壁車,指車壁以油涂飾而得名。此詩系油壁車一詞的最早出處,故傳說油壁車即為蘇小小所設計建造。在后代詩人筆下,油壁車總是與婦女,特別是與作為妓女的代表蘇小小聯系在一起,如晚唐詩人羅隱有詩句云:“西陵路邊月悄悄,油壁輕車蘇小小。”(《江南行》)結同心,指綰結用以象征男女成雙配對之同心結,以表達男女相愛、永不分離之意。這首詩也是同心結一詞的最早出處,借以表示蘇小小對騎青驄馬的情郎的愛情追求。西陵,一稱西,在西湖北岸靠近孤山之處,這是蘇小小的居處。要求情郎來自己居處相會相戀,互結同心,這自然意味著蘇小小的身分乃是娼妓。作為一個妓女,但她卻主動追求愛情,向一個騎著青驄馬,意味著是個年輕、風流、瀟灑的情郎大膽地透露出自己的愛慕。可見蘇小小所看重的乃是情郎的品貌才華,而不是他的門第金錢。這說明蘇小小所憧憬的是一種自由的、郎才女貌的愛情,而不是作為妓女中配得到的那種人盡可夫式的為金錢而賣身。蘇小小追求與她身份不相符、甚至不相容的東西,這其間必然蘊含著一種悲劇因素,愛情的結局必將歸于幻滅。可惜原詩太短,沒有涉及這一點。原來的傳說如何,史料也缺乏記載。
二
隨著南方經濟的上漲,杭州西湖的不斷被開發。特別是中唐以后,著名作家李泌、白居易等人先后擔任杭州刺史,西湖的名勝古跡得到了修復。蘇小小這位多情的西湖少女,就不斷地、愈來愈頻繁地出現在詩人筆下。如白居易的《楊柳枝詞》就寫道:蘇州楊柳任君夸,更有錢塘勝館娃;若解多情蘇小小,綠楊深處是君家。”“蘇家小女舊知名,楊柳風前別有情。剝條盤作銀環樣,卷葉吹為玉笛聲。”在詩中,蘇小小以其多情、秀美、天真、活潑的姿態超過了古代名姝西施;她像剝條作環、卷葉吹奏的民間少女,完全籠罩在青春的歡快氣氛之中,而沒有絲毫悲劇的影子。真到晚唐詩人李賀,他才以自己懷才不遇的遭遇和敏感穎悟的詩人氣質,發現了蘇小小身世中的悲劇內涵。從昔日欲結同心的西陵松柏下,而今只剩有一壞芳墳、千年孤冢,感受到被埋葬在其中的不單是蘇小小,還包括她那幻滅的愛情追求和破碎的心靈,辦而寫出了一曲悲歌《蘇小小墓》:
幽蘭露,如啼眼。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蓋;風為裳,水為佩,油壁車,夕相待。冷翠燭,勞光彩。西陵下,風吹雨。(中華書局版《三空評注李長吉歌詩》)
幽蘭露痕,仿佛失望的淚眼。煙花,既指妓女,亦指煙靄中花卉。花朵盡管美麗,但無法剪作同心結。這說明妓女注定不能享受愛情的歡樂。迄今芳草青松,而蘇小小帶著失敗的愛情長眠地下矣!只有她的幽靈以風為裳,以水聲為佩,仿佛乘坐著過去的那輛油壁車在夕陽中繼續期待。翠燭指鬼火,有光無焰,故給人以清冷之感。鬼火的那種憂傷的光焰,代表她那執著不死的愛情心愿。但在西陵冷風凄雨的摧折下,蘇小小只能抱恨終古了。
李賀筆下蘇小小的悲劇形象,具有震撼人心的藝術感染力,引起了不少詩人的共鳴。在李賀之后,溫庭筠、張祜都寫過《蘇小小歌》。
溫詩云:
買蓮莫破券,買酒莫解金。酒里春容抱離恨,水中蓮子懷芳心。吳宮女兒腰似束,家在錢塘小江曲。一自檀郎逐便風,門前春水年年綠。(上海古籍出版社《溫飛卿詩集箋注》)
張詩云:
車輪不可遮,馬足不可絆。長怨十字街,使郎心四散。
新人千里去,故人千里來。剪刀橫眼底,方覺淚難裁。
登山不愁峻,涉海不愁深。中擘庭前棗,教郎見赤心。(《張處士詩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