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在涼州地區獲得穩固統治的前涼政權，是怎么開始快速衰落的？
曾經在涼州地區獲得穩固統治的前涼政權，是怎么開始快速衰落的？
西晉畫像磚
西晉作為結束了亂世的大一統王朝，在其成立不久之后就發生了大規模的內亂，當時西晉的各位藩王為了爭權奪利紛紛自相攻伐，其中還有人動用了外族的軍隊。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之下，中原地區的漢族軍事力量被大大削弱，趁著這個王室疲弊的機會，各個少數民族開始占據中原，并開啟了五胡亂華的亂世，讓中原的漢族百姓蒙受了深重的災難。
前涼早期地圖
在永嘉之亂后，中原地區的漢族百姓們要么逃到了江東地區，成為了東晉政府的子民，要么就去往當時的涼州地區，接受張氏的統治。在西晉時期，張軌擔任涼州刺史，在當地頗有聲望，建立其了穩定的統治，這也是北方中國難得的漢人自治地區，因此在東晉時期，涼州地區一直是中原漢人向往的地方。
在張氏統治前期，他們對東晉政府表示臣服，這讓其收獲了百姓們的支持，這種上下一心的氛圍也讓涼州軍民士氣高昂，能夠保全于亂世之中。不過隨著張氏的后人也開始有了割據自立的想法，其統治合理性受到了極大的破壞，而且宗室內部頻發的斗爭也削弱了涼州地區的防守能力，終于導致其被快速崛起的前秦政權所兼并。
前涼軍隊大敗于前秦）
張祚的僭位對統治合理性造成的影響
在西晉時期，張軌看出了中央政府的混亂局勢，便打算前往地方為自己以及家族贏得一處安身立命之所。當時有傳聞稱涼州地區有天子氣，而且張氏在當地也頗有名望，因此張軌百年申請獲得了涼州刺史的職位，并在當地建立起了穩固的統治。
西晉涼州刺史張軌
張軌在涼州地區組建了一支可靠的軍事力量，并且通過實行仁政獲得了百姓的支持。最重要的是，即使西晉政府在當時已經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其衰亡，張軌依然保持了對于西晉政府的尊重和歸附。在長安遭難的時候，張軌也曾經出兵前往救援，這在當時是十分難得的做法。這讓涼州地區成為了亂世之中西晉政府在中國北方的延續，因此有大量的中原漢民前往涼州地區避難，他們的遷入讓涼州地區的力量得到了一定的提升，成為了當時中國北方發展最好的地區之一。
前涼首府武威古城門
在張軌去世之后，其子嗣繼承了他在涼州的統治地位。這種世襲的制度在當時的政治背景下是十分常見的，因此并沒有損害其在涼州地區的統治地位。張軌的前面幾位繼任者在執政的時候貫徹了張軌的政治路線，他們采用了防守的策略，依舊將自己視作晉朝政府的臣子。雖然在后趙強大的軍事壓力下，他們曾經選擇向其稱臣，但是并沒有采用后趙的年號，而是依舊沿用了西晉的年號，這一點也讓他們依然能夠獲得北方漢族百姓的支持。
不過到了晉穆帝永和九年的時候，這樣的情況發生了一定的變化，當時涼州的實際統治者西平敬烈公張重華身染重疾，由于其子張曜靈才只有十歲。因此其希望能夠為他尋找到一個可靠的大臣。他選擇了自己的兄長長寧侯張祚，希望其能夠像周公一樣輔佐年幼的新君。
當時張重華的寵臣謝艾認為張祚為人重權勢，如果將大權授予他的話，那么國家將會面臨危險。張重華于是留下手諭讓謝艾擔任衛將軍，并命其輔政。不過張祚對于這條命令視而不見，自己做起了輔政大將軍的工作。
張軌曾孫張重華
在其輔政之后不久，當時的涼右長史趙長等人便建議張祚取代張曜靈自立為君，因為"時難未夷，宜立長君"。張祚也接受了他的建議，其將張曜靈廢為涼寧侯，自己則做起了涼公。在其獲得統治權力之后不久，之前反對他的謝艾便被其殺害，涼州中央能夠限制他的人也就不復存在了。
前涼名將謝艾
在之后不久，張祚就改變了之前涼州地區所奉行的政治路線，其不再使用晉朝的年號，改元為和平元年，并自稱為涼王，還將自己的妻子和兒子封為皇后和太子。他的做法在當時引起了涼州大臣們的極力反對。朝中郎中丁琪勸諫說從張軌進入涼州之后，張氏一族一直奉守臣節，因此才能在這樣的亂世之中得到百姓的支持，雖然屢興刀兵，但是百姓依然毫無怨言。而張祚即位不久，未立寸功，就要僭越稱王，這樣會讓涼州地區的臣民寒心的，恐怕日后就很難抵擋周邊勢力的進攻了。而張祚不但沒有接受他的建議，還直接處死了丁琪，這樣的做法導致涼州地區再也沒人敢對張祚的行為提出異議了，張祚也更加肆無忌憚起來。丁琪的諫言在《通鑒紀事本末·苻秦滅涼》中有如下記載：
"我自武公以來，世守臣節，抱忠履謙，五十余年，故能以一州之眾，抗舉世之虜，師徒歲起，民不告疲。殿下勛德未高于先公，而亟謀革命，臣未見其可也。彼士民所以用命，四遠所以歸向者，以吾能奉晉室故也。今而自尊，則中外離心，安能以一隅之地，拒天下之強敵乎？"
擅自稱王的張祚
涼州地區之所以能夠在亂世之中保持自立，主要是因為他們在中國北方延續了晉朝的統治，因此獲得了漢族百姓的支持。張祚之前的統治者也深知這一點，因此無論他們立下了怎樣的功績，都不敢擅自稱王。即使偏安江左的東晉已經不能為他們提供任何實際的支持，他們也依然維持著晉朝臣子的身份。
而張祚作為輔政大臣，在掌權之后不久就廢去張曜靈，這樣的做法本來就會引起爭議。其又在不久之后稱王，還停用了晉朝的年號，這就讓張氏積累數代的聲望大大降低，其統治合理性也受到了嚴重的影響，涼州地區從此走上了下坡路。
涼州統治集團內部的相互傾軋
在前面我們提到了正是由于皇室宗族之間的內斗，才讓西晉由極盛走向了滅亡，而在張祚稱王之后，涼州地區也走上了西晉的老路。由于張祚得位不正，又放棄了晉朝臣子的身份，因此當時涼州地區有許多將領大臣并不信服于其統治。而張祚在稱王之后也沒有做出什么政績，反而荒淫無道，讓百姓深受其害。
張重華幼子張曜靈
當時張祚十分忌憚張瓘的強大，于是派其討伐涼州的叛胡，之后又派出一支軍隊襲擊先行的張瓘。不過張祚派出的軍隊實力不足，被張瓘所擊敗，之后張瓘也正式對涼州地區首府姑臧發起了進攻，其聲稱要討伐張祚，擁立張重華之子張曜靈。
張瓘的勝利讓張祚驚恐不已，其在姑臧城中的殘酷統治也再次升級。當時留在城中的驍騎將軍宋混與張祚向來不和，因此其帶領其弟弟宋澄離開了姑臧城，并在城西糾集了萬余人的隊伍，響應張瓘，回身對姑臧城發起了進攻。
前涼名臣宋混
在這樣的軍事壓力下，張祚處死了張曜靈，想以此來延緩抵抗軍的行動，但是這樣的行為只會讓義軍的怒火更加熾烈。宋混在知道此事之后在姑臧城郊祭奠了張曜靈，并加急了對于姑臧城的進攻。張祚見此舉沒有奏效，又想綁架姑臧城中張瓘的家人并以他們作為人質來要挾張瓘。但是張瓘的弟弟張琚和兒子張嵩卻率先發難，他們打開了西城門迎接宋混的軍隊，又進入大殿尋找張祚。張祚當時雖然指揮衛士作戰，但是并沒有人愿意聽從他的命令，其也很快就被士兵殺死了。
涼州地區陷入混亂
在張祚被殺之后，宋混和張琚商議擁立張曜靈的弟弟張玄靚為涼州牧，并恢復了西晉的建興年號。在不久之后，張瓘也回到了姑臧，并依靠自己強大的軍力獲得了涼州政府的實際控制權。掌權的張瓘和張祚一樣，都無視朝廷的法度，喜歡以自己的心意行事，這讓涼州地區的統治變得十分混亂。
張瓘和張祚一樣，都有稱王的野心，他也想廢掉張玄靚自己執政。因此其便想打倒當時另一名重臣宋混。不過其意圖卻被宋混提前知悉，于是宋混在姑臧城中組織起了一支兩千人的軍隊，對張瓘發起了進攻。當時張瓘雖然控制了涼州的軍馬大權，但是其主力都駐扎在姑臧城外，其府中的衛士不足以抵擋宋混的進攻，因此其只好選擇在府中自殺。
張重華幼子張玄靚
在張瓘去世之后，宋混掌握了大權，不過其對于張玄靚忠心耿耿，在他的輔佐之下涼州地區迎來了難得的穩定局面。不過宋混當時疾病纏身，很快就病入膏肓。在其臨死之際將政府大權交到了自己弟弟宋澄的手中。宋澄雖然和宋混一樣都是忠貞之臣，但是與殺伐果斷的宋混相比，宋澄缺乏足夠的魄力，因此其并不能控制住涼州地區的皇室宗族。
在宋混去世之后不久，覬覦大權的涼州右司馬張邕就以討伐宋澄，阻止其專政為名起兵攻打姑臧城。宋澄并不能抵擋其進攻，最終失敗被殺。當時張玄靚年幼，只得將張邕封為中護軍，然后將自己的叔父張天錫封為中領軍，讓兩人共同輔政。此事在《晉書·張玄靚傳》中有如下記載：
"混卒，又以澄代之。玄靚右司馬張邕惡澄專擅，殺之。遂滅宋氏，玄靚乃以邕為中護軍，叔父天錫為中領軍，共輔政。"
張邕在進入姑臧城之后也十分殘暴無道，而且其并非張氏族親，張天錫于是在城中宣稱張邕即將對張氏宗族不利，打算自己奪取大權，他希望城中軍士能夠幫助自己討伐張邕。當時張氏在涼州百姓心中還是有一定的地位的，因此張天錫的號召得到了很多人的響應。張邕和張瓘一樣，在城中并沒有部署足夠的防衛力量，很快在和張天錫的交手中敗下陣來，張天錫也因此掌握了朝中大權。
前涼末主張天錫
在張祚即位之后，由于統治合理性的缺失，涼州的統治地位就變成了眾人覬覦的對象，當時無論是朝中將領還是張氏宗親都加入到了統治權的爭奪之中，這讓涼州地區的政治形勢變得十分混亂。雖然在頻繁的內戰中也有宋混這樣的忠臣幫助張玄靚穩定了局勢，但是這畢竟只是前涼政權的回光返照，是無力扭轉頹勢的。
前秦的崛起于前涼的覆滅
在擊敗了張邕之后，張天錫成為了唯一的輔政大臣，在其親信劉肅等人的慫恿下，其也生出異心，將張玄靚殺害后對外宣稱其暴病而亡，自己成為了涼州牧。此事在《晉書·張玄靚傳》中有如下記載：
"玄靚年既幼沖，性又仁弱，天錫既克邕，專掌朝政，改建興四十九年，奉升平之號。興寧元年，駿妻馬氏卒，玄靚以其庶母郭氏為太妃。郭氏以天錫專政，與大臣張欽等謀討之。事泄，欽等伏法。是歲，天錫率眾入禁門，潛害玄靚，宣言暴薨，時年十四。在位九年。私謚曰沖公，孝武帝賜謚曰敬悼公。"
在這個時候涼州外部的形勢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當時前秦政權正在中國北方快速崛起。時任前秦皇帝的苻堅啟用了漢臣王猛，兩人精誠合作，讓前秦走上了快速發展的道路。無論是軍事實力還是經濟實力，前秦都不是之前的少數民族政權所能夠比擬的，此時的前秦已經有了統一北方的實力，這是涼州地區從未面對過的強大對手。
秦王苻堅
反觀此時的涼州，張天錫在掌權之后便沉溺于酒色，對于政務不聞不問，涼州地區在經歷了頻繁的內戰之后兵力明顯不足，百姓的農業生產也遭受到了極大的破壞，此時他們明顯不是前秦的對手。
當時苻堅希望張天錫能夠向前秦稱臣，這樣的話他還可以保證張氏在涼州地區的地位，不過要將統治中心遷移到更加接近前秦領地的金城。張天錫出于對權力的迷戀以及對于自身實力的錯誤估計，并沒有答應苻堅的提議，打算與前秦殊死一搏。
后秦開國皇帝前秦名將姚萇
苻堅于是派出姚萇等將領對涼州地區發起了進攻，此時的前秦軍隊多是身經百戰的精銳部隊，與士氣低落的涼州軍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前秦軍隊節節勝利，大軍很快就殺到了姑臧城下。此時的張天錫還想出城迎敵，但是在其出兵之后城內又發生了叛亂，這讓他知道大勢已去。在回城處理了叛亂之后，張天錫便出城投降，前涼政權也就此滅亡了。
前秦軍隊與涼州士兵交戰
結語
涼州地區作為東晉早期中國北方唯一由漢人長期統治的地區，在前涼早期曾經取得了不俗的發展。在張軌，張寔等人的治理下，涼州成為了中國北方經濟最發達的地區之一，其政治風氣也十分清明。但是幫助他們取得這一成就的要素有西晉臣子的身份，漢人的血統以及穩定的家族政治體系。
但是在前涼后期，這三種要素都出現了問題。張祚的篡位與自立讓家族政治體系，和其延續西晉正統的身份都被徹底摧毀。這讓張氏在涼州的統治合理性受到了百姓們的質疑，并且引發了之后接連不斷的內戰，在內戰的嚴重消耗下，曾經盛極一時的涼州地區逐漸失去了其在經濟軍事上的優勢。
而隨著前秦的崛起，以及苻堅推行的寬容的民族政策，中國北方十分尖銳的民族矛盾也被逐漸彌合，這讓張氏們能夠獲得的支持變得更少了。而且與快速發展的前秦相比，前涼政權在張天錫治下已經完全失去了活力。此消彼長之下，其被前秦兼并也就是必然的事件了。
參考文獻
1《通鑒紀事本末·苻秦滅涼》
2《晉書·張天錫傳》
3《晉書·張玄靚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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