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占奎《九龍石柏》散文鑒賞
柏生山石石生柏,根入石山山作根;
山石柏根同一體,石山不老柏長存。
這是一首古詩,描繪的是漢代九龍石柏。詩歌形象、生動、悲壯,充滿了觀感、想象與祈愿。
兩千多年來,漢柏抱石參天,生長在缺土少水的巖石之上,根系發達裸露,軀干虬曲傲立,枝葉繁茂縱橫。樹石一體,相依相望。仙風道骨,雄立扁鵲廟前,彰顯著古老,充滿著神奇,演繹著世事的變遷,昭示著生命的真諦。
扁鵲廟又叫扁鵲祠,地處太行山腳下的內丘古縣,占地15萬平方米,是祭祀、謁拜華夏醫祖扁鵲的古代建筑,也是我國現存規模最大、歷史最悠久的扁鵲廟群。廟區除扁鵲廟之外,文王百子殿、三霄殿、玉皇殿、老君殿、三清殿、財神殿以及碑樓等等,塔廟皆被毀壞過,就連主體建筑扁鵲廟也曾大規模修葺過。惟獨廟區內外的九棵漢代古柏,像活化石,更像滄桑老人,與扁鵲廟隔水相映,成為扁鵲廟的迎客古柏,見證著時代的興亡更替和歷史變遷,見證著人類歷史的昨天、今天和明天。
邢襄乃古老而神奇之地,有3500年建城史,曾四次建國、三次定都,素有“邢國故地、襄國故都”之譽,是中國北方最早形成城市的地區。但境內現存的古樹卻屈指可數,唐代的有前南峪的栗樹王,漢代的恐怕就只有內丘的九龍石柏了。
人是行走的樹,樹是站立的人,古柏乃扁鵲師徒的化身。據說,扁鵲有十大弟子,各個醫術精湛,身懷絕技,在師傅遇害后繼續行醫治病,廣受朝野稱道。他們去世后,相繼被埋在扁鵲廟對面的石山上,與師傅作伴,每人墓前栽下一棵柏樹。久而久之,傲骨錚錚的柏樹蔥蘢茂密,各抱地勢,飲風啜露,與山石融為一體,迎日月升落,送冬春去歸。
與九龍石柏相呼應的還有三棵同期栽種的漢代神柏,其中兩棵分別叫作鳥柏、龍柏,生長在廟區之內;另一棵叫作鳳柏,悄然佇立在不遠處的東南山頭之上。
走進廟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聞名遐邇的鳥柏。相傳,這棵神奇柏樹的木紋呈眾鳥嬉戲狀,每至黎明,百鳥皆活,盡情鳴囀,悅耳動聽,聞此妙音,百病可除。
美好的事物總是多舛。一伙盜賊覬覦神鳥已久,絞盡腦汁想竊為己有。經過精心策劃后,便在一個初冬季節,以收購農作物秫秸為名,將鳥柏樹干高高圍起,遮人耳目,拋開樹干,盜走了仙居神鳥的樹心板。
罹遭劫難,鳥柏啞音,軀干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疤痕,向世人呈現著世事的滄桑。
翌年春天,一只神鳥從江南銜來一棵桑籽,嵌在柏樹主干分杈處,棲息啼鳴三日后,悄然離去。
不久,樹杈處長出一棵小桑樹,歷經歲月,成為一道“樹中樹、柏中桑”的奇觀,留下一個“鳥柏含蠶桑”的凄迷故事。
再往里走不遠,三霄殿東后側,矗立著一棵數抱之圍的龍爪柏,大小枝干皆彎曲如龍爪。
鳥柏、龍柏居廟區,而鳳柏卻孤零零地站立在廟區外不遠處的山頭上。鳳柏冠如鳳,后人同情她的孤單處境,稱其為佚妹柏。在我國漫長的封建社會里,男尊女卑思想至上,致使男女不可同葬一地,女子不可登大雅之堂。據說,扁鵲弟子均在扁鵲廟塑有弟子像,唯有女弟子佚妹,離世后被人孤葬在東南方的山頭,化作古柏,默默為師傅和師兄、師弟祝福,始終未列其位。讓人聽來心生遺憾。
扁鵲姓秦名越人,乃華夏神醫鼻祖,是我國有史記載以來最著名的一位神醫,也是我國名醫的代稱。他精通內科、外科、兒科、婦科等諸科醫術,開創總結了望、聞、問、切中醫四診法,著有《難經》等醫書。春秋戰國時期,扁鵲行醫的足跡踏遍當時的秦、齊、燕、趙、魏、晉等各諸侯國,是一位為民行醫祛病的神醫。他治愈晉國大夫趙簡子五日不省的昏厥癥后,得賜中丘蓬山(今內丘扁鵲廟附近)四萬畝田地,定居蓬山,行醫、采藥,醫術益精,聲名日隆。
扁鵲不但醫術高明,對社會、人性也頗有研究。
據說,有一次扁鵲去見魏王。
魏王問:“聽說你們家兄弟三人都擅長醫術,你們三人中,誰的醫術最高明啊?”
扁鵲據實回答:“我大哥醫術最高,二哥次之,我的醫術最差。”
魏王一驚,問道:“那為什么你天下聞名,而他們兩個人卻默默無聞呢?”
扁鵲解釋道:“因為我大哥給人治病,貴在防患于未然,病還沒有顯出征兆就被根除掉了,所以人們都不知道,也就不記在心上。我二哥是在病兆初起之時,一用藥就把病給除去了,所以大家總認為他能治的是小病,不知道這個病如果發展下去就會致命。我只能在人已經生命垂危的時候才出手治病,往往能夠起死回生,所以盡管我的技術最差,但名聲卻傳遍了天下。行醫治病,防患于未然最高,但天下無名;病初起而手到病除次之,但被人認為是治小病,只能名傳鄉里;病人垂死時才挽救,雖保住了生命,但卻大傷了元氣,還會留有后遺癥,但我卻能名傳天下。”
扁鵲與魏王的對話,看似在論醫術,實則是由醫術論社會、人生,由人生道理映射醫術。
扁鵲醫人也高壽。九十多歲高齡時,他依然帶著兩個弟子到秦國行醫,受到秦王的重用。秦國太醫令李醯“自知技不如鵲,使人刺殺之”。
蓬山百姓得到扁鵲被殺的消息后,十分悲痛,派人從秦國偷回扁鵲的頭顱,隆重埋葬在蓬山腳下,并立碑建扁鵲祠進行紀念。當地的焦子村和朗家莊合村改名為“神頭村”,一直沿襲至今,成為歷史佳話。
不能不提的是,龍于中華民族,有著特殊的淵源和情感。“九”是最大的數字,代表著最多、最大、最久遠;“龍”乃萬獸之尊,既是中華精神和文化圖騰,也是民族凝聚力、向心力和創造力的象征,更是代表著九五至尊,至高無上。能夠把“九”與“龍”相提并論,絕非一般。據我了解,湖北省的黃岡地區有個“九龍崗”,是天然的九龍聚首風水寶地,也是像董必武、李先念等一大批赫赫有名、叱咤風云大人物的故鄉。除此之外,就是塞北壩上豐寧縣的“九龍松”,太行東麓內丘縣的“九龍石柏”。一松、一柏,皆立燕趙,各呈神奇,古松九枝虬曲、華蓋巨大,古柏九軀參天、各抱地勢。俗話說,千年的松,萬年的柏。稱奇的是,漢代的“九龍柏”果然比宋代的“九龍松”年長了上千年。
山因樹尊,樹因廟古,廟因人名,人因史芳。山、樹、廟、人相輔相成,相映成趣,和諧相處,靜靜地佇立在歷史歲月里,豐富著各自的閱歷,闡釋著世事的哲理,演繹著生命的真諦。可喜的是,古松柏再逢盛世,又臨文化繁榮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