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赫爾岑《給兒子的信》抒情散文鑒賞

作者： 〔俄國〕赫爾岑

【原文】：

1851，6，12

親愛的沙薩，在等候著你關于上周功課的報告時，我想給你寫幾個字。

你現在已經到了相當的年齡，窮人的孩子在你這樣的年齡已經開始工作，而且擔負很重的工作了。因此，我現在對你不是談蘇黎支，不是談賽馬場，而是談談這里法庭中發生的一件事。

你是聽說過一個法蘭西著名的思想家維克多·雨果的。昨天他的兒子被審判，因為他在雜志上寫過一文篇章，在這篇文章中他認為處人死刑是可憎的。

他的父親親自給兒子作辯護，他預先知道他的兒子終歸要被控訴并下獄的，所以他是這樣結束了自己的話：

“我的兒子，今天人們使你有了偉大的光榮：你被認為是一個有資格為真理而受害的人了。從今天起，你才開始了真正的生活。在你這樣的年紀已經坐上了從前貝龍熱和沙多坐勃良過的那把椅子上，是可以驕傲的。祝你的意志堅強不屈，你已經向你的父親學會了它們，你把它們貫注到血液里去。”

雨果的兒子被判了六個月徒刑，當他和父親一同從法庭中走出來的時候，等候著他們的民眾圍著馬車，高呼“雨果萬歲!”雨果回答：“共和國萬歲!”

你看，親愛的沙薩，縱令父親感到如何痛苦，他還是要把兒子交給監牢；然而對于他，這么一天卻成為生活中一個最美好的日子了。你回憶一下小格里蒲尼吧，他也是為了真理、為了想使大家都好的愿望而受害的。而那些迫害人的人卻審判著這些事，那些人只是自私自利。

必須做一個格里蒲尼，要么做一個布爾邦：要斗爭，要犧牲自己，或者為自己的朋友而犧牲，或者和敵人奮戰至死。然而做一個格里蒲尼不僅是崇高，而且是愉快的。你還記得，他在獄中習慣了老鼠、青蛙，還唱歌嗎?他的良心非常坦白，他完成了自己的事業，而那一個卜爾幫呢，毒害了別人生命之后，苦惱、妒嫉、恐懼、羞愧。

因此我想要將來看著你走我已走過二十五年的那一條路。不要以為只是偶爾才會碰上災難的——不，必須準備進行任何的斗爭。斗爭如果沒有來到——可以干別的；如果來到了——那末無論如何，要堅持真理、堅持你所愛好的，不管是出了什么事。

熱吻你。

代為問候亞歷山德娜·赫里斯姜洛芙娜。要盡量學習俄文，任何時候也不要忘記，你應當成為一個俄羅斯人。

下次再給塔申和可良他們寫信。

(曾定之 譯)

【作者簡介】：

赫爾岑(TepueН，AπekcаHДр NBaHoBNu 1812——1870，俄國作家、政治家、哲學家、革命活動家。曾積極宣傳資產階級啟蒙主義、空想社會主義思想。文學作品主要有：自傳性中篇小說《一個青年人的札記》，長篇小說《誰之罪》，雜文集《法意書簡》、《往事與隨想》等。

【鑒賞】：

《給兒子的信》寫于作者流亡巴黎時，它既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關切、愛護之情的體現，又是作為長輩對下一代的諄諄教導，體現了作者對兒女、對國家、對民族的深厚感情。

作為父親，作者在信中寄托了對于兒子的殷切期望，這不是一般的父對子的親情，而是一個父親對于下一代的諄諄教導。他以雨果為兒子辯護的事例向兒子講道理，教育兒子要堅持正義、不畏斗爭、敢于奮斗、勇于犧牲，做一個堅持真理的堂堂正正的人。這也體現了一個革命者的情懷。他能夠教育兒子將個人的生命同民族、國家的命運聯系起來，勇敢追求真理、堅持自己的信仰，這種感情超越了父子間的親情而成為一種高尚的、革命的感情。

這種感情又是聯系著作者對自己的祖國、民族的深厚感情的。借法國民眾對雨果父子的歡擁，從側面體現出為真理與正義而斗爭的人們會受到民眾的愛戴，表達了作者對為民眾利益而奔走奮斗的人的肯定，也是他對自己兒子的激勵。信尾告誡兒子要學習俄文，“任何時候也不要忘記，你應當成為一個俄羅斯人”，這又是何等專注、深切的對祖國的愛呀!

由于作者采用書信的形式來說理抒情，顯得親切溫和、平易近人，寓深刻的道理于家常敘事般的口吻之中，情真意切，感人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