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棫樸》原文與鑒賞
作者: 龔協翟綱緒 【本書體例】
【原文】:
芃芃棫樸(1),薪之槱之(2)。濟濟辟王(3),左右趣之。
濟濟辟王,左右奉璋。奉璋峨峨,髦士攸宜。
淠彼涇舟(4),烝徒揖之。周王于邁(5),六師及之。
倬彼云漢(6),為章于天。周王壽考(7),遐不作人(8)?
追琢其章(9),金玉其相。勉勉我王,綱紀四方(10)。
【鑒賞】:
《大雅》多歌頌周王朝祖先功德特別是文王功德的詩。其風格一般是明白正大、直言其事。但《棫樸)、《旱麓》等篇,卻別具特色。明代何楷《詩經世本古義》卷首曾說:“《棫樸》、《旱麓》、《靈臺》、《鳧棫》,非雜乎《風》者耶?……”說它“雜乎風”,主要是說,篇中比興較多,并不限于直言其事。
讓我們先來讀讀《棫樸》。
《棫樸》的內容,主要是歌頌文王,歌頌他善于用人和樂于培養人材,從而在政教上獲得了卓越成就。全詩五章,每章四句。
第一章的大意是:棫樸之類的灌木,長得多么茂盛!把它砍下來當柴禾,到祭天神時,堆積起來焚燒,舉行柴祭的儀式。周王領頭行祭禮,端莊嚴肅。臣僚們匆匆忙忙,繞著他左右奔走。這里寫的是祭天神,但言外之意,卻是說周王用人得宜。棫樸茂盛,比喻人材之多,也比喻他們生于鄙野,不為人所重視。伐之以為薪,積之以為祭柴,比喻從草野選拔人材,集中到朝廷,量材使用。柴禾多,火焰猶高;人材多,力量就大、國家就會欣欣向榮。另一方面,從祭祀時官僚們的左右奔走,可以聯想到他們平時勤勞王室,這也是一種言近而旨遠的寫法。
第二章,寫祭祀。不過,前一章是祭“天神”,后一章是“人鬼”,也就是祭祖廟。端莊肅敬的周王領頭祭祖廟,左右的官僚們,捧著玉柄金勺名為圭瓚的酒器,跟在周王后面,舉行“裸”的儀式。美俊的臣僚們真有氣度,他們捧著玉瓚,多么莊嚴肅穆!
從跟著周王祭廟的臣僚們表現出的氣度,看出他們在祭廟時克盡其職,從而使人們想到,他們處理日常政務,也一定勝任愉快,這也表現了周王的善于用人。這也同樣是言近而旨遠的寫法。
前兩章寫祭祀,第三章寫打仗。作者從這兩方而落筆,并不是偶然的。古代國家有兩件大事:一是祭祀,一是打仗。所謂“國家大事,在祀與戎。”
這一章大意是說,涇水里的船,順流輕揚,大伙兒齊心協力,劃動船槳。周王出征,六軍之師,浩浩蕩蕩跟著他。這里可能是指伐崇之役,但也可能是泛指因為文王的勢力,東到黎(山西黎城縣)、邗(河南沁陽縣附近)南達江漢。他的國都,原來在岐,向東南擴張,一般要從涇水順流而下,但不管是哪種情況,都可以說是直賦其事,而賦中又含比興。船能順流輕揚,靠眾人齊力搖櫓,周王的政教深入人心,靠賢臣們和衷共濟。由于有賢臣的輔助,民心歸周,所以周王才能帶領六軍,吊民伐罪,無往不勝。這也正是文王善于用人的結果。
前三章歌頌周王善于用人;第四章卻是歌頌他樂于育人。大意說,天上的銀河,多么高遠廣大。漠漠的天空,有了它才有了文彩。周王長壽,恩澤廣被,怎么能不培養出大批人材來呢?這一章的比興,尤為明顯。國家沒有人材,這個國家就會黯然失色;正如天上尤銀河,天空就會失去光彩一樣。古代,仁與壽常被認為是相連的。從長壽可以想見其仁德,樂于培養人材;由于長壽,也就有足夠的時間,培養出更多的人材。
第五章,歌頌周王偉大的人格和在政教方面取得的重大成就,帶有總結性。其大意是說:精雕細琢,煥然成章;黃金白玉,美質天成。文王有如此偉大的人格,加上群臣忠誠的輔佐,自己不倦的努力,治理國家,自然會井井有條。這里以精金美玉比文王的本質;以金玉的雕琢,比他的文彩,由表到里,極盡精美。如此人格,自然足以“立已”、“立人”。但文王仍然“小心翼翼”,勉從事,不僅舉其大綱,使目自張;而且條分縷析,不遺細微。(《正義》云:“紀者,別理絲縷……以喻為政有大綱赦小過者,有理細微窮根源者。”)這樣的政教,其效果是可以預期的。
從全詩來看,從用人到育人,從祭祀到作戰,從立人到立己,從人材到政教,從文彩到本質,相當全面地歌頌了周文王。我們知道,武王伐紂,以周代殷,有其進步意義。但武王是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的基礎上,才能取得勝利的,為興周滅殷打下了堅實基礎的,正是文王。因此,文王也正是一個順應歷史并推動歷史前進的人物。因而對文王的歌頌,不能當成對一般帝王的歌頌,一概加以抹煞。
從藝術上看,一方面氣象莊嚴,不失《大雅》風格,另一方面,比興迭出,形象鮮明,言近旨遠,詞約意豐,確有《風》的特色。這在《大雅》中,不失為一篇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