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鑒賞
作者: 王幅明
波德萊爾
一位從打開的窗戶向里看的人,決不如一位只看關閉著窗戶的人所看到的事情多。一扇被蠟燭照亮的窗戶,是最深邃、最神秘、最豐富、最陰郁、最刺眼的。人們在陽光下所看到的東西永遠不如在一塊玻璃后面發生的事情更有趣、更引人。在這個黑洞洞的,或是光亮的窗洞里,生命在生長、夢想、受難。
越過那些浪峰似的屋頂,我瞥見一個可憐的老媼,早已枯瘦、干癟;一直忙于什么事務,終不出屋。于是,根據她的面容、衣著、舉動甚至于她最微不足道的小事,我為這老婦編造了歷史,更恰當地說是她的傳奇。有時,我一邊哭泣,一邊把這故事講給自己聽。
如果那是一個可憐的老頭子,我又會很自如地給他另編一段。
于是,我睡下了,我為能體味到別人的生活和苦痛而感到很驕傲。
也許你們會對我說:“你這個故事是真實的嗎?”
可是,如果它幫助我懂得,幫助我感到自己的存在,并知道自已怎樣存在的話,我自身之外的真實又有什么意義呢?
(亞丁 譯)
一扇窗口,便是一個世界。但是,并非人人都能了解這世界。只有那些目光深邃,能夠洞察社會和人生的作家,才能看清這世界。
波德萊爾年青時曾沉湎在巴黎這座“病城”中,出入酒吧間、咖啡館,浪跡在一些狂放不羈的文人之間。他目睹了上流社會的生活,也目睹了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窮苦勞動人民的生活。《巴黎的憂郁》中的許多篇章,都是描寫這些窮人生活的。
詩人曾說過,他在《惡之花》“這部殘酷的書中”放進了他“全部的心,全部的溫情,全部的信仰。”《巴黎的憂郁》也如此。從《窗口》這篇只有幾百字的短章中,我們就能深深地感受到這一點,感受到詩人一顆充滿無限溫情的高貴的心,感受到他博大的胸襟。
詩人說,“一扇被蠟燭照亮的窗戶,是最深邃、最神秘、最豐富、最陰郁、最刺眼的。”他從窗口里看到了一個可憐的老婦人。于是,他根據她的面容、衣著、舉止,為這老婦編造了歷史。或許,窗口里是一位可憐的老頭。他又會為這老頭編造歷史。詩人一邊哭泣,一邊把這故事講給自己聽。他為能夠體味到別人的生活和苦痛而感到驕傲。
作為一個社會逆子,波德萊爾曾大量飲酒,縱情聲色,還曾吸用大麻來麻醉自己。因此,他被視為一個頹廢詩人。然而,在波德特萊爾的生命中也有清醒的一面。他的散文詩雄辯地說明了他的清醒。他不但沒有醉,而且十分清醒,清醒到痛苦的地步。因為那是“眾人皆醉我獨醒”!
詩人認為他編造的故事具有本質上的真實。他從窮苦老人的故事里認清了自己的存在。這決不是小題大作。從中我們欣賞到了詩人獨特的審美視角和非同凡響的觀察力、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