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自傳》鑒賞

作者： 田銳生

高伐林

在一扇扇鐵青色、玉黃色、鉛灰色的山的屏風上，是什么縱橫交錯，爬滿了每寸平面?是堅韌的葛藤，還是纖柔的菟絲子?

呵，是石紋……多象字跡呵，有的是一筆狂放不羈的草書，有的是一篇古奧的甲骨文，有的是一行行瀟灑的字母……

寫的是什么呢?千百年來，可有誰讀懂了嗎?是大禹刻下的開峽導洪的經驗總結?是巫山神女天書的影印件?是外星人考察了一片洪荒之后留下的一份建設方案?……神秘的文字!當年那讀懂番國外交照會的李太白，當他輕舟直下萬重山，仰望這無數碑帖時，一定也張口結舌，無法識讀吧?

今天，我們的水文地質工作者終于破譯了這密碼——

這是大山的自傳。

……雷聲隆隆，火光熊熊，地層斷裂了，折迭了，隆起了……呵，大地，挺起高聳的胸脯去擁抱星漢燦爛的天宇!風狠狠抽打山的臉頰，太陽無情地烤炙山的脊梁，而草籽是混在塵埃中的陰謀家，落到哪里就在哪里刺呀、鉆呀……江水更是大山最強勁的對手，那成千成萬的浪頭排空呼嘯而來，好一場天昏地暗的血戰!撞擊、格斗、翻滾……

真是一部驚心動魄的歷史!在這個世界上，就是一座石巖要生存下去也不容易呵!

但是，它畢竟活下來了。

屏風一扇扇展開，字跡一篇篇顯現，自傳在續寫。呵，出了西陵峽口，前面是葛洲壩!——那該是大山自傳新的章節吧……

如果說萬里長江是一部流動著的民族史詩的話，那么，三峽該算是這部史詩中最輝煌的一頁。因此，從古到今的文人墨客每游此地，必有新的發現和收獲，她是一首永遠唱不完的歌。詩人高伐林游歷了三峽之后，沒有寫山崖高聳的雄奇，也沒寫神女執著的期盼；他別具慧眼，在那一扇扇大山的屏風上發現縱橫交錯的石紋，或端莊秀麗，或狂放不羈，尤如一幅幅古奧難懂的文字，千百年來無人識得。詩人說這是大山的自傳，它記載著大山悲壯經歷：在雷聲滾滾，火光熊熊之中，大地向天宇挺起高聳的胸脯，成為一個威武雄壯的巨人。他的崛起打破了原來寧靜的世界，改變了原來舊有的秩序，于是風被震怒了，狠狠地抽打山的臉頰；太陽被震怒了，無情地炙烤著山的脊梁；江水被震怒了，惡浪排空呼嘯而來。然而，山沒有屈服，他挺起脊梁，在驚心動魄的戰斗中生存下來。他莊嚴深沉，傲然屹立于世界的東方。

詩人想象的羽翼在那縱橫交錯的石紋上上下翻飛，一種民族的崇高感和自豪感在字里行間奔涌而出。這是民族的史詩，這是英雄的樂章。尤其是詩的結尾，可謂是點睛之筆，促使讀者產生意味深長的聯想。詩作告訴讀者，那輝煌的歷史不僅屬于一個民族的過去，而且還屬于她的現在和未來，這是一個富有永久活力的民族，她正創造新的奇跡，為后人譜寫新的篇章。葛洲壩，這一座已成為現實的夢想，將是中華民族奔向文明之海的新的起點，大山未來的自傳，必定會更加驚心動魄，更加燦爛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