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新詩文學的發展
泰國新詩的發生、發展和變化,總的來說是與其他體裁的作品大體同步的,不過也有自己的特殊性。古代的泰國是個“詩之國”,詩歌一統天下,散文很不發達。新文學代替舊文學伴隨的是詩歌的衰落和散文的興起,小說代替了故事詩,詩歌的地盤和影響都縮小了,所以新文學中詩歌與散文的關系既有相輔相成的一面,也有互相爭奪、此消彼長的另一面。
泰國新詩發展到今天大體走過了以下七個時期。
一 新詩草創形成時期(約1927~1947年)
泰國的新詩和小說一樣,都是在20世紀20年代末誕生的。
當同時代的詩人瑙冒紹和琪·布拉塔還在寫舊詩的時候,科魯貼(昭披耶探馬沙門德里)關于科魯貼的生平和作品請參看本書第一編第三章第一節五世王時期的重要作家。已經在嘗試對舊詩發動一場革命了。
科魯貼一生寫了禪、萊、克隆、卡普、格侖等各種詩體總共147首詩,都收錄在《科魯貼克隆格侖詩集》第一、第二、第三卷之中。這些詩按其內容和形式,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1913~1926年,科魯貼的詩與一般的古詩在內容和形式上還差別不大。第二個階段是1926~1932年,這期間他所創作的30首最有價值的作品可以稱作是泰國新詩的起點。此時,在形式上他沖破了古典舊體詩的老框框,把民歌的活潑形式完美地融入了他的詩作之中。在內容上則一掃詩歌脫離社會生活的老例,評論起泰國的政治、經濟和社會狀況來,比如1929年他寫的長詩《我們的民眾》,就用民歌的形式描寫了農民破產,被迫流入城市轉變為城市雇傭工人的歷史過程,相當鮮明地表現了作者對民眾困苦的同情和對貧富懸殊的不平。第三個階段是1932~1942年。這一時期本應該是科魯貼在詩歌的創作上取得更多成果的時期,但是由于1932年政體改變之后,維新派與保皇派之間斗爭激烈,政局動蕩,政權很快落入軍閥之手。日本已經威脅并吞食了整個東南亞。身居高位在政治漩渦之中的科魯貼已不能像第二個時期那樣自由地表達思想,只能在詩作中使用隱喻和象征,詩句吞吞吐吐,詩歌的價值反不如前。雖然如此,但科魯貼用自己的詩作了證明,他是泰國新詩當之無愧的開拓者和奠基人。
1938年鑾披汶上臺,他對內獨裁,對外投靠日本帝國主義。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他開門揖盜,讓日軍“過境”“駐扎”,在思想文化上更加緊了控制。1943年鑾披汶政府組織了一個“文學協會”,改革泰文字母和拼法,出版了《文學》雜志,提倡“新詩”,恢復了舊體詩的寫作,這些詩歌大部分是按鑾披汶民族沙文主義的調子起舞,好詩不多,新詩不但沒有前進,反而后退了。
二 “藝術為人生”時期(1947~1957年)
第二次世界大戰反法西斯力量的勝利,極大地鼓舞了世界人民。戰后在世界范圍內民族民主運動空前高漲,在泰國國內依附于日本法西斯的鑾披汶軍事獨裁集團也受到了沉重打擊,鑾披汶和他的外交部部長、駐日大使、劇作家鑾維集瓦塔甘曾作為戰犯一度被逮捕。民主力量空前壯大,“文藝為人生”文學運動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的。作為這一文學運動一部分的詩歌,這時也迎來了它的第一次繁榮,出現了乃丕、集·普密薩、博朗·宛納西、瑪尼·楚迪洛、他威本、烏切妮、乃普迪、乃尚等重要詩人。
20世紀50年代詩歌的特點是營壘分明。《文學界》月刊和《巴里查》半月刊都是激烈反對“為人生”的詩歌的,而進步詩人則以《暹羅時代》周刊和《文匯》月刊為陣地,揭露社會的黑暗,反對階級壓迫和剝削,號召人民為正義而斗爭,宣傳社會主義思想。
這一時期最流行的詩體形式是格侖擺,或稱八言詩,后來它成了泰國新詩最流行、最基本的形式,因為這種詩體易作、易懂,比其他詩體更易溝通作者和讀者。從易到難,又從難到易,這是泰國詩歌發展的總趨勢。古詩走的是前面的路,新詩走的是后面的路。當然,卡普、克隆、禪等詩體作品也是有的,如申通的《世界游記》,因特拉尤(乃丕)從英文翻譯過來的泰戈爾的詩劇《吉德拉》(未完),乃丕創作的長詩《我們勝利了,媽媽!》采用的都是舊體詩的形式。泰國新詩和舊詩的區別最重要的是內容,而不是形式。新詩也采用舊形式,但已不大在乎它嚴格的格律了。
20世紀50年代從朱拉隆功大學、法政大學等大學生涌現出不少詩人,寫出不少好作品,他們及他們的團體都對詩壇產生過影響,這些詩人有困拉沙·隆勒迪、節沙當威集、諾·尼蘭敦、查亞西、順特拉皮皮特、納雷·納婁巴恭等。
乃丕(1918~1987)是公認的“為人生”詩歌的奠基人。他在玫瑰園中學畢業后入法政大學,獲學士學位,在一些府做過檢察官,20歲左右即開始詩歌創作,1952年重新出現在詩壇,1958年沙立政變,他又“消失”了。乃丕真名阿沙尼·帕拉占,常用的筆名還有古立·因圖薩、因特拉尤等。乃丕閱歷豐富,知識淵博,懂六種語言。他的名詩《東北》描寫了“天上沒有雨/地下盡黃沙/淚水流下來/立刻被吸干”的苦難的土地——泰國東北部人民所遭受的天災人禍,以及人民所發出的怒吼,這首詩具有很高的思想價值和藝術價值,被人們到處傳誦,對后來的詩人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他翻譯的毛澤東詩詞,譯筆也是一流的。他的論文也有重大影響。
集·普密薩(1930~1966)是此時期另一位具有重大影響的詩人、學者和文學理論家。他生于巴真府,1965年5月5日在普潘山區遇害。如今的5月5日泰國作家日就是紀念集·普密薩的。集1957年畢業于朱拉隆功大學文學院。后入巴訕密大學攻讀碩士學位。做過教師,辦過多種刊物。在1950年大學一年級時即開始寫作,由于文章內容尖銳,觸犯了當局,沙立政府于1958年以“與共黨合謀,危害國家安全”的罪名將他逮捕入獄。在獄中他仍不輟寫作。1964年獲釋。出獄后由于仍然不斷受到迫害,1965年初便逃入森林,參加了武裝斗爭,不幸于同年被暗殺。集·普密薩精通英、法、中、高棉等文字,對語言、文學、歷史、古籍等都有很深造詣,留下了一些很有價值的著作。
集·普密薩的詩很受文壇推崇,對后來的詩人,特別是1973年10月14日運動前后的青年詩人影響極大。他的詩作大致可分三個時期。第一個時期即他在朱拉隆功大學學習時期(1947~1952年),詩作帶有思想上和形式上的探索性質。第二個時期(1953~1957年)是他思想上的轉變時期,這時期他寫了不少反映勞動人民的疾苦、社會的不公和對新社會向往的詩。第三個時期(1958~1966年)是他被監禁和犧牲前的時期,此時他的詩作最為成熟完美。他的詩尖銳潑辣、氣勢磅礴、音調鏗鏘,有一股凜然的正氣。他用這樣的詩句咒罵統治者和剝削者:“魔鬼本吃葷/卻把齋戒談/本性實下流/豈能出善言!”他揭露社會的黑暗,號召人民團結起來:“國土名曰泰/四處多黑暗/惡鬼嘶鳴叫/休矣食人番/報人主正義/道路阻且險/大眾團結起/陣線磐石般。”而對人民他卻有赤子之心:“大眾是主人/恩情重如山/俯首甘為牛/為民犁好田。”
集·普密薩還是一位翻譯家,他譯過詩,譯過小說,還與別人合譯過高爾基的《母親》。他在文藝理論上也有建樹,提出了“藝術為人民”的口號,彌補了“藝術為人生”的不足,并從理論上論述了文學的社會功能,對泰國進步文學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
三 夢幻時期(1958~1963年)
沙立在1958年政變后,頒布了“革命團”的法令,他用第十七條限制新聞出版自由,詩人、思想家和作家集·普密薩、他威·瓦拉迪羅、博朗·宛納西被捕,阿沙尼·帕拉占匿跡,政治上一片恐怖,“為人生”的詩歌運動驟然停頓,而夢幻的或稱浪漫詩歌卻興旺起來。
大學里出現不少詩社、文藝社,其他獨立的詩人團體也紛紛建立,詩壇一時間熱鬧非凡。政府所屬的大眾傳播媒介廣播電臺和電視臺都有提倡寫詩和詩歌競賽的節目,各種報紙上開辟了詩歌專欄,提攜詩壇新人。看起來政府似乎在提倡詩歌的創作,而目的則全在于娛樂,“越軌”的詩是沒有立足之地的。如果仔細地分析一下這一時期的詩作,它不外乎兩方面的內容,即大部分詩作抒發的是個人情懷,特別是青年男女之間打情罵俏的詩歌最多,詩人也極多,而且大部分來自大學詩壇,如節沙達·維集、巴雍·松通、瑪瑙·尤廷等。詩中所表現的是幻想、大自然的風雨、陽光、愛情的甜蜜和失意的痛苦,比如巴雍·頌通的《致離別的朋友》中這樣寫道:
莫忘我們曾坐在金合歡樹下的情景,
記憶中的“天堂”并不朦朧,
“文學系花園”現在空空曠曠,
我像過去一樣等待著心上親人的身影。
新的一年臺階下的沖考花已經開放,
朋友,誰和我一起觀賞這美景?
人雖有千萬,但誰和你一樣!
我等待著你,永遠是一片真誠!
另一部分詩作是反映社會問題的,雖然只是把問題提了出來,并沒有提出解決的辦法,但是能夠引起讀者的思索,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這類作品較為突出的,在初期是金達娜·賓查柳,她既寫情詩,也寫反映社會問題的詩,比如表現脫衣舞女郎生活的名為《獻給“羞恥”》的詩就譴責政客比脫衣舞女郎更不知羞恥:
我家有弟妹五人一老母,
為他們不餓死我跳脫衣舞,
初小的文化誰看得起?
比妓女稍強就算給生路。
是呀,雖說我的臉皮厚,
敢對看客脫衣褲,
那是因為事無奈,
但是我的家族無騙術!
這個時代我不羞,
“好人”貪污多無數,
心壞名惡并不丑,
壞事被揭裝糊涂。
如我知羞男人會寂寞,
像他們那樣的人知羞會改惡,
我用身體表演為何羞怯步?
在這一時期,《首都人》雜志發表了臘·朗隆(拉達納·約瓦巴帕)的一首自由體詩,題目是《獻給美和逝去的》,此后便一發而不可收。它的新奇引起了人們的興趣,有許多人仿效,臘·朗隆也得了個“散文詩人”的別名。
總起來說,從1958~1963年詩歌最盛行的形式是格侖擺,其格律是嚴格遵循順吞蒲的。其他種類的詩出現得不多。禪因為寫起來很難,所以寫的人更少。這一時期詩壇上開始結成詩社、文藝社,而詩的內容大都是幻想式的男歡女愛。值得注意的是,被監禁的集·普密薩寫了詩劇和歌詞,但只在獄中流傳;昂堪·甘拉亞納蓬也開始寫詩,但只是在藝術家與寺院中流傳,外界傳播得還不廣。
四 追求時期(1963~1973年)
1963~1973年這十年可以算做追求時期。詩人隊伍的擴大,對新的藝術形式、新的思想內容的追求,使得這一時期的詩歌呈現出一種紛繁復雜的局面,找不出一個共同點。如果按詩歌的特點,可以分為三種類型。
1.抒發個人感情的詩歌
繼承夢幻時期詩歌傳統的詩人在這一時期繼續寫出了大量作品,而且又出現了不少新詩人,其中最突出的是瑙瓦拉·蓬拍本。有些詩人開始寫些情詩,后來則轉向反映現實;有些專門寫情詩的詩人則探索著情人內心感情的甜蜜、真誠、彼此的溝通及其矛盾。這些詩歌一般講究音韻和情致,在藝術表現力上也有提高。
2.反映社會生活的詩壇新人的新作
新詩人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對禁錮思想的令人窒息的政治氣候不滿,對社會感到失望,詩作常常充滿了嬉笑怒罵和尖銳的嘲弄,表現了憤世嫉俗但又遭到壓抑的無可奈何的感情。他們中的有些人受了金達娜·賓查柳和納雷·納婁巴恭的影響,更多的是在尋求新的形式和內容,代表詩人是素拉薩·西巴潘、比亞潘·占巴屬、塔里、維特亞功·強恭等。比如維特亞功·強恭在《我探求生活的意義》的這部詩歌小說集中就表現出了對社會的“離異”傾向,對傳統價值觀提出了挑戰。迪帕羅姆·猜亞翁吉用“寂寞空曠人閉尿/輕輕放屁心意煩”表現了對社會的厭惡。
比亞潘·占巴屬在《學位人的終結》中反映了取得學位的青年男女走向社會時感到毫無意義的心情:
青年男女成長串,
身穿禮服正合身,
面向社會魚貫入,
一個一個往下沉。
素拉薩·西巴潘的作品很值得重視,他寫了一組30首的詩,表現了一個名叫盤的青年,離開家庭跨進學校,看到了社會的許多腐敗現象,表現了作者的苦悶和對生活價值的追求。
3.格律的解放
當許多詩人還在嚴格地遵循順吞蒲的格侖擺的格律時,1963年在《社會學評論》第一卷上發表了昂堪·甘拉亞納蓬寫的一首名叫《一抔海水》的詩,它比喻新奇,諷刺辛辣,使用了一些象征:
蚯蚓大戲嬌女郎,
天上仙女質嬌麗。
阿米巴本是微生物,
也要昂首呈神氣。
眾仙厭倦天堂了,
下落人間吃屎去。
贊美味道實在好,
得來全般不容易。
這首詩發表以后,立刻招來非議。但反叛的潮流卻不可遏止。素吉·翁貼、坎猜·本班、瓦拉立·勒特塔尼等人都在探索新的形式,追求新的思想內容,敢于突破格律的限制。
1964年《民主報》發表了集·普密薩的詩作《報紙的靈魂》,發展了克隆哈,把它用在鼓動人心的政治詩里,而且也沒有拘泥于格律。
此時也出現了向西方現代詩看齊的詩,如陳長的詩,它形式怪異,想用文字的組合形狀來表達內容,如他在一首四行詩里用了20個“人”字排成長方陣,最后一行的5個“人”后面用一句“等公共汽車”作為結尾:
人人人人人
人人人人人
人人人人人
人人人人人等公共汽車
他的詩后來匯入漸漸流行起來的自由體,易懂了些。
這一時期有些青年詩人還注意從古典詩歌和民歌中汲取營養,取得了成就。
五 百花齊放時期(1973年10月14日~1976年10月6日)
“10·14”運動改變了泰國的政治氣候,詩歌一度如百花爭艷,出現了繁榮景象。運動的初期,學生大量翻印20世紀50年代“文藝為人生”詩人的詩,對青年詩人的創作產生了重大影響。斗爭的緊要時刻,出現的大多是控訴人吃人制度的兇殘、號召人民起來斗爭的鼓舞士氣之作。事件之后,出現了一批記述英雄業績、歌頌犧牲精神、表示哀悼的詩歌,如素吉·翁貼的《昭昆通》等。這一時期最著名的詩人有拉維·冬姆帕拉占、沙塔蓬·西沙章、維沙·坎塔、巴碩·占單、瓦·宛拉揚昆、查查林·差亞瓦等。這些詩人在這一時期的信條是“內容比形式重要”,但為了表現內容又必須找到合適的形式,因此,自由體詩得到了更大的發展,但格律詩依然是大量的。
瑙瓦拉·蓬拍本這一時期的詩作很有光彩,他的詩藝術形式完美,創作的內容也隨著時代的步伐不斷前進,以前寫的多是愛情、大自然、宗教教義,而在此時誕生的《從星期日到星期一》和《永不停息》兩本詩集“記錄”了這場驚天動地的群眾斗爭。他在1973年10月所寫的《蝸牛的道路》中激昂地唱道:
降生,
總會伴隨痛苦,
總會經歷磨難和凄楚。
風雨中會有雷鳴電閃,
在懸崖峭壁中,
卻有藏金的洞窟。
來吧,
來經受磨難!
來吧,
來和朋友一道登攀!
且莫希望此生此世,
道路會永遠灑滿金色的花瓣。
我們邁出的第一步,
正是在開始筑造一條路。
大地上荒野的森林,
正等待我們走出一條坦途。
素吉·翁貼也是很有成就的詩人,他用長歌和民歌的形式為苦難大眾鳴不平。
沙塔蓬·西沙章這位清邁大學的年輕詩人用萊、卡普、格侖、克隆、禪的形式寫了《向天宣告》,他把集·普密薩的“發展了的克隆哈”用在詩里,詩句悲壯、雄渾。威沙·坎塔也試用克隆、卡普、格侖和東北民歌寫了話劇《女兒關》,并把集·普密薩的詩劇《牛鈴聲中愛情的符咒》的歌詞也用了上去。這是把舊的形式和新的思想融合起來,把歌詞用于為大眾服務的一種嘗試。
瓦·宛拉揚昆的《香蕉丟了》和《男孩凱達諾和女孩本燕》詩句通俗、曉暢,有韻律,讀起來朗朗上口,很有趣味,又包含著深刻的思想內容。
雖然這一時期不少詩人沖破了原來詩的格律,在內容上也進行了革新,但是仍有一些人恪守舊詩的格律,抒寫個人的情懷。有人對社會表示擔心和憂慮,抒發愛國情結,比如納帕萊·素萬納塔達在一首詩中寫道:
遠處戰爭不用怕,
近處戰爭卻驚心,
如果泰人自殘殺,
高唱國歌給誰聽?
六 “流水—傷痕和教訓”時期(1976年10月6日~20世紀70年代末)
“10·6”事件以后,泰國的詩壇陷入了萬馬齊喑的狀態,《民族》《民主》雜志都被勒令停刊,活躍的詩人銷聲匿跡,有些人上了山。瓦尼·乍隆吉加阿南在一首詩里表達了詩人們在這一時期的痛苦感情:“道路漆黑漫又長/痛苦心靈滿創傷/森林成為居留地/棄城進山辟戰場。”江薩上臺以后,政治控制有所松動,1978年太陽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十月六日詩集》,收錄了7位最著名的詩人記述“10·6”事件的詩作,讀來令人震動。素吉·翁貼寫道:“皇家田廣場的酸木柑樹萬分悲哀/枝葉低垂都好像哭懷/止住嗚咽怔怔地蜷起身軀/樹葉折斷,果子被摘/白玉蘭被槍打得滿身傷痕/金合歡被刀劈斧砍/花朵被水流吞噬/多羅樹被泥土掩埋。”
作家、詩人“下山”以后,度過了一段小心翼翼的時光,才拿起筆來重新創作,但是,令人矚目的詩作不多,空吞·坎塔奴的《意識的反叛》和后來的《廣場戲劇》是兩本有價值的詩集,前者氣勢磅礴,后者還獲得得了東盟文學獎。
七 走向多元化的新時期(20世紀80年代至今)
筆者在上一章里曾較為詳細地分析了20世紀80年代直到現在泰國所面臨的國際國內形勢以及在這一形勢下泰國文學所形成的新特點,詩歌自然不是例外。
由于壓迫的減輕,詩人們可以抒寫各種題材;政治不再成為文學關注的熱點,因而也就沒了以往的中心和主題;感覺敏銳的詩人們雖然為找到歸屬而費了一些周折,但他們很快適應了新的形勢,終于“各得其所”。詩歌在“平平安安”中發展,雖然值得慶幸,但也減少了激情,平庸之作增加。倘與以往相比,在單位的時間里,佳作反而減少。值得一提的是下面的三位詩人。
1982年素吉·翁貼紀念曼谷王朝200周年的長詩獲得好評,這首長詩好像一幅幅壁畫,道出了200年來的世事滄桑和歷史的變遷。
著名作家瑪納·詹榮的女兒、女詩人阿瑪拉·詹榮于1986年出版了詩集《愛吧,假如你心想愛》,嘗試用更加散文化的自由體詩來表達內心的感情。詩行雖無韻腳,但節奏鮮明,富有意蘊,有些詩行甚至只有一兩個音節,如:
濃霧
靜靜的海
紅色的太陽
大而又圓
有飛鳥
有戰艦
有椰樹的景致
有山
和
打魚的船
——《寂寞的海》
有些情詩,寫得卻極冷靜,但正因為冷靜,才越發讓人感到深沉:
今夜
屬于我
雖然明天
將不再來臨
珍惜
這愛
刻骨
銘心
——《啊,情思》
阿瑪拉·詹榮的詩在詩行的排列、節奏的運用、語言的錘煉、意境的營造和一般的自由體詩已大不相同。它在追求一種新的形式的同時,更注重內心感情的真實描繪和“有節制地”抒發,這一點正是她的詩與一般詩人的不同之處。在詩的品位上她略高一籌。
20世紀90年代出現的一部詩的力作是著名詩人瑙瓦拉·蓬拍本的《祖國頌》。
瑙瓦拉·蓬拍本是泰國人民非常熱愛的一位大詩人,1940年3月26日生于北碧府,法政大學法律系畢業,做過公務員、教師,現在盤古銀行藝術中心工作。獲朱拉隆功大學榮譽博士學位,他至今已出版詩集24部,散文等作品20余部。他的詩集《從星期日到星期一》《策馬觀城》《永不停息》《田野笙簫曲》等分別獲得了各種獎勵。1990~1992年,他風餐露宿,用了2年4個月的時間跑遍了全國73個府,用各種詩體描繪了各地的歷史古跡、名山大川、風土人情和旖旎風光,這是一部可以載入史冊的詩歌作品,詩壇對它的評價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