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國恩　朱紅素《不死鳥》東方文學名著鑒賞

作者： 邊國恩朱紅素

【作家簡介】樸、世永(1902— )，朝鮮當代著名詩人，1902年出生于京畿道高陽郡的一個貧苦人家。1917—1922年，他在漢城培材高等普通學校就讀，后赴我國上海攻讀英文，不久在天津當報館英文校對，次年回國。1924年，樸世永與朝鮮早期著名左翼劇作家宋影等人組織進步文學社團“焰群社”，發表處女作《海濱姑娘》，自此涉足文壇。從1926年至1935年初的9年中，他在擔任兒童文學月刊《星之國》的編輯期間，發表了數十篇詩作，對朝鮮兒童文學的發展做出了較大貢獻。1937年，樸世永發表的第一部詩集《山燕》，是其早期詩歌創作的代表作，收有40余首詩篇。《山燕》以隱喻的手法，歌頌了革命者不屈不撓的斗爭精神，控訴了日本帝國主義的殘暴罪行，抒發了對自由和幸福的熱切向往，是一部洋溢著愛國主義熱情的壯麗詩篇。該詩集還收有《沉香江》、《夜夜都來的人》等名篇。在日本帝國主義統治朝鮮期間，侵略者禁止作家、詩人用自己的民族語言——朝文寫作。基于對侵略者的不滿和抗議，樸世永中斷了創作，去一所中學當職員多年。

1945年日本投降后，樸世永于次年由南方奔赴解放了的北方，并擔任了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作家同盟中央委員會常務委員。在解放了的自由的土地上，他煥發了藝術青春，以滿腔的熱情投入創作，陸續發表了許多思想性強、藝術性高的詩作，其中有詩集《飄揚吧，紅旗》、《流火》(1946)、《真理》(1947)、《號手》(1952)、《樸世永詩選》(1956)等。

1962年，樸世永發表了代表作敘事長詩《密林的歷史》，達到其創作的頂峰。長詩被認為是詩人后期創作的代表性作品。它由序詩和正詩6章組成，歌頌了朝鮮人民軍在抗日武裝斗爭中，在金日成的領導下所建立的豐功偉績，是朝鮮人民抗擊日本侵略者的一首壯麗的頌歌。此外，他還寫有詩作《龍城詩抄》(1967)、《祖國，世紀的巨人》(1967)等。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國歌《愛國歌》的歌詞就是出自樸世永之手。

《不死鳥》，李仁恕譯，人民文學出版社1959年出版。

【作品節選】敘事詩《不死鳥》共19節，按內容可分為三個部分。前三節為第一部分，主要敘述描寫主人公順伊童年的苦難生活；第二部分由13節組成，描寫在1919年“三·一”起義中，順伊在聲勢浩大的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浪潮沖擊下，她從南部漢城回到故鄉，動員鄉親們與日本侵略者展開英勇頑強的斗爭；第三部分為敘事詩的最后3節。詩人以勝利者的姿態，抒發強烈的感情，以此表達朝鮮人民對死難的烈士的沉痛哀悼和紀念。

每逢四月初八，

你換上新衣裳，辮子上垂著紅布條，

像被誰呼喚似地匆忙出去，

跟著媽媽朝拜恩津彌勒。

順伊，你是朝鮮的好女兒，

錦江彎彎曲曲地流下來，

你在江畔的草地上摘白茅吃，

和村里的兒童玩耍；

遙望著巍峨的雞龜山，

你在江傾平原上長大起來。

在竹林茂密的院落里，

你曾爬上搖擺的桃樹——

枝葉已經遮蓋了院子。

你離開家鄉已經二十八年，

當時不過是十六歲的少女，

矯健得像鮮花一樣。

你早已感到祖國歷史的悲慘，

你的眼里曾噙著淚花，

送走那些到遠地逃亡的鄉親們。

在你那年輕的胸膛里，

燃燒著的熱情，

日寇無法使它熄滅。

這三千里江山，

要迎接新的生活，

解放的火焰熊熊上升，

“獨立萬歲”的呼聲像暴風，

吹向祖國的每個角落。

你從漢城回來，

叫醒沉睡的故鄉，

帶領千萬農民前進；

你那小小的拳頭，

成為打擊敵人的炸彈。

敵人被吞沒在怒濤中，

站不住了，被趕走了。

他們在你面前畏懼、發抖。

你從監獄里出來，

舉著火把，

參加了示威，呼喊“萬歲”，

鬼子又把你投入監獄。

你在監獄里高呼“萬歲”的聲音，

使“囚徒”都站立起來。

你也聽到了

越過墻垣傳來的

走向新生的人民的聲音。

閃耀的群星透過鐵窗的縫隙，

映入你的眼簾；

少女時代眺望過的那巍峨的雞龜山

怎么能讓敵人奪取?

豺狼般的日寇露著牙齒說：

“你說!說‘我的父親讓我這樣做。’

不說?殺你的父親!”

你的回答卻是：

——我的良心讓我這樣做，

叫無辜的父親回去!

仇敵究竟是仇敵，

在你眼前把你的父親殺死，

你憤恨得暈了過去。

睜開眼睛的時候，

藍色的天空變得更藍。

過了幾天，

你的母親也在你眼前慘遭殺害，

你的眼里閃爍著怒火，

厲聲斥罵著敵人：

“兔崽子，也把我殺掉!”

霪雨霏霏的一天，

年輕的你也被殺害了，

在祖國的土地上，

你的鮮血是不會干的!

你最后高喊的“獨立萬歲”的聲音，

誰說在地上已經消逝?

我們的江山也會聽到

你那隨著旋風呼喚人民的聲音。

就這樣，在我們的國家，

日寇敗退逃走了；

在這片洋溢著自由和幸福的土地上，

你渴望的新國家建立起來。

在打倒賣國賊的喊聲里，

今天，你的呼聲還響著。

群鳥在蔥郁的竹林里歌唱：

順伊，你還活著，

在新的國家里

和人民一起永垂不朽!

【作品鑒賞】在一個霪雨霏霏的秋日，一位年僅16歲的朝鮮女英雄順伊，被日本殖民主義者的劊子手殺害了。在她犧牲之前，在她就要與祖國人民訣別之際，痛快淋漓地叱罵敵人：“兔崽子，也把我殺掉!”爾后，她高呼著“獨立萬歲”震撼山岳的口號。隨后，她便永遠地躺在了祖國的懷里。

誰不敬佩這樣的英雄?誰不為她的行為所折服?誰又能抑制住在她的英雄事跡感召下所迸發出的強烈感情!是的，這才是真正的英雄，她給人以巨大的鼓舞和力量；這才是名副其實的楷模，她讓人不由自主地效仿；這才是天底下頂天立地不能以具體數字形容的高大身軀，她催人快馬加鞭，激流勇進!她雖死而猶生，永遠永遠活在朝鮮人民心上，活在全世界愛好和平人民的胸膛!人死了，不能再復生，但她的精神，她的思想將永放光芒!

順伊曾是一位天真活潑的孩子。她淳樸自然，不諳世事，然而她對祖國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是那樣地摯愛。為了使祖國免于日本帝國主義鐵蹄的踐踏，她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順伊的童年，充滿了苦難。小時候，她曾隨母親“去朝拜恩津彌勒”，求神靈保佑平安；稍大一點，便獨自在江邊的“草地上摘白茅吃”，以此充饑裹腹；再大一點又“爬上桃樹”去采摘果子。她的童年，幾乎什么活都干過，什么苦都吃過，什么罪都受過。在苦水中泡大的順伊，家雖窮，但志不短。她因受其父親熾熱的愛國主義思想的影響，在她幼小的心靈里便深深扎下了愛國主義的種子。為了神圣的土地，為了親愛的祖國，她隨時都在準備著奉獻自己的一切。為了祖國，她毅然決然地投身到民族解放的滾滾洪流之中。她認為，為祖國而生，為民族獨立而死，值得!

小小的年紀竟如此的堅定，就連敵人也感到驚異。然而對順伊來說是自然而又自然的了。因為，朝鮮的山水草木與她的血肉之軀早已融匯在一起而密不可分了。敵人的威逼利誘不能使她動心；劊子手的嚴刑拷打，也不能叫她開口。出獄后，他仍“高舉著火把，參加示威游行，呼喊萬歲”，同敵人進行毫不妥協的斗爭。最后，敵人施使了最惡毒的伎倆：只要承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其父親的指使下干的，就可以放她出去。但是，敵人又失敗了。她斬釘截鐵地回答：“是我的良心讓我這樣做”的!敵人把她的父母拉來，當著她的面把他們殺害了。她雖然十分悲痛，然而決不屈服，叱罵劊子手：“兔崽子，也把我殺掉!”

她死了，死得是那么悲壯。她宛如一只飛鳥在朝鮮的上空飛翔，高唱。這是一個渴望自由但已失去自由人的呼聲。飛鳥的鳴叫在春天的碧空中飄蕩，這是人世間最為自由的聲響。

《不死鳥》作為敘事詩的最大特點之一是將敘事和抒情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敘事是在樸素恬淡的詩句中鋪展，抒情是在敘事的基礎上升華，洋溢著濃郁的生活氣息，而且淡雅之中蘊含著深義，較好地完成了塑造人物的目的。

詩篇標題《不死鳥》既是一種象征，又是詩人對人物的一種詩意的點化。它標明，順伊雖離開了人世，但她的英靈仍像一只“不死鳥”，翱翔在朝鮮的上空，高叫著“獨立萬歲”。這種虛中有實，實中有虛，虛實相兼的手法，一方面突出了詩的主人公順伊的高大形象；另一方面又為詩人抒發感情打下了基礎，體現了敘事詩的別具一格：詩句樸素，比喻新奇，想象豐富，意境清新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