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寄》鑒賞
作者: 呂進莫海斌
王爾碑
夜雨中,你悄悄走了。
走得那樣遙遠。聽不見母親的呼喚,只聽見大海的嘆息。
歲暮,黃昏。
母親,癡癡地等待……呵,海上飛來一朵浪花,可是你寄回的靈魂?
信里,只有一幅畫:半截燃燒的紅燭。
紅燭呵,在夜風里沒有熄滅。天涯游子的愛不會熄滅。
1982年3月于成都
是在異鄉吧?天涯游子,你或憑窗,或登高,或融入夕陽的脈脈斜照,一種熟悉而陌生的呼喚誘惑著你,一種令人陶醉又心碎的情愫縈繞著你,晚歸的鴉群,靜夜的燭火……這就是鄉愁,是詩人敏感的靈魂在向你悄然訴說。
如在清流邊垂首,深深沉醉于一絲絲微波,一珠珠水的清音。你緩緩抬起頭,目光投向那匿于深山、隱于叢林的泉源,尋覓從哪里、怎樣淌來如許柔美這般怡人的詩泉。
以上即是我們讀王爾碑散文詩《遙寄》所生的遐想。
詩,是優美的舞蹈;散文,是自由的行走;散文詩,則無異于音樂中漫步了?!氨绕鹨话愕氖闱樵?,散文詩有更多的敘述、描繪和議論的方便與自由。”(呂進《潔白的云朵——王爾碑散文詩淡片》)也正是這種自由,使王爾碑得以施展她的才華,既有詩的大幅度跨躍,又有散文的從容不迫,娓娓道來。王爾碑牢牢把握住了散文詩獨特的文體優勢,從而在狹小的空間里塑造了美的藝術。
同散文的敘述相比,散文詩大步前進,呈跳躍狀,僅在事件過程的某幾塊礁石上駐足,稍作停歇。走,等,倍。起點,中介,終端。僅僅三個環節,“將一切屬于散文的敘述從詩中推出去,形成大片大片空白。”(同上)使讀者浮想連翩,回味無窮。這猶如書畫中的“飛白”,潑墨嘎然而止,筆勢則無形地綿綿而出,于空白之處顯雅韻。散文詩的敘述,不連而連,是一條由躍動的點排列而成的軌跡。
詩著力于表現,寧愿將具體細致的刻劃描繪讓給散文。較之于詩,散文詩則又得力于另一母體——散文。它往往于詩的躍動式敘述中,運用散文式的描繪,同時又有自己的特色:不拘于客體外形,并選擇最富于感染力的特征。我們稱之為“點中有畫?!痹凇哆b寄》中:詩人捕捉到“走”這一光點,置之于夜雨的珠簾內,遙遙的路途上,蒼茫的大海畔,如此憂愁?!白怨哦嗲閭x別”,對那種“不聞爺娘喚女聲,但聞黃河流水鳴濺濺”的意境,人們更那堪忍受!
又如“倍”。遠方飛鴻噙來游子拳拳之心,這對于倚門而望的母親而言,混濁的淚水又該怎樣濡濕滿足痛苦的皺紋的臉?但在游子情感的湍流中,詩人僅僅擷取了一個定格——“半截燃燒的紅燭”。此時無聲勝有聲,“半截”、“燃燒的”、“紅燭”,這里面鼓蕩著一顆心,不,兩顆心的顫音。
全文三段,三個點,以點顯線,點中有面,我們完全可以化用聞一多稱新詩為“中西藝術的溫馨兒”這一段話,稱散文詩是詩與散文懷中的“溫馨兒”。
“我追求,詩的含蓄,散文的明麗”,王爾碑作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