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謀《生活中的昏暗》東方文學名著鑒賞
作者: 李謀
【作家簡介】莫莫·茵雅(1944—1990),緬甸當代著名女作家,原名杜珊珊。生于下緬甸岱吳鎮。1956年讀小學四年級時就因成績優秀獲政府獎學金。七年級時開始寫詩,高中時曾獲縣作文比賽獎。1965年入仰光文理科大學主修數學,并開始以莫莫·茵雅為筆名在婦女雜志上發表文章。1968年大學畢業。1969年與文學界出版社哥繆紐結婚,后生有二子一女。1970年成為婦女雜志《岱茵梅》的專欄作家,也在《鏡報》、《勞動人民報》、《前進》雜志上發表文章。1972年9月在《魏達意》文學雜志上發表第一篇短篇小說《鄰居》,并被緬甸之聲電臺配音廣播。1974年發表第一部長篇小說《消失的路》,獲得當年緬甸國家文學獎。她一生共在雜志上發表過長、短篇小說101部、文章55篇,單獨出版長篇小說22部,又將雜志上發表過的小說重新以《莫莫長篇小說選》兩部、《莫莫短篇小說選》兩部、《生活在緬甸》(小說集)、《那天沒有電》(小說集)為題印成單冊發行。莫莫在1974年首次獲緬甸國家文學獎之后,1980年、1982年、1986年又以其《長篇小說選》、《短篇小說選》兩部,共三次獲得緬甸國家文學獎。
莫莫主張“要了解一般人民的感受、經歷與痛苦,并寫出來”。她的作品以細膩流暢著稱,是當代緬甸有影響、受人喜愛的一位中年女作家。她的長篇小說《消失的路》已譯成俄文、日文。《誰來幫忙》已譯成俄文,《別無他求》已譯成日文。還有不少短篇作品已譯成英文或日文發表。
從1986年8月起到她逝世,她一直擔任婦女雜志《白茉莉》的編輯。1990年3月13日,她因心臟病猝發而死。人們評論說,她是緬甸文學界過早殞落的一顆新星,是當今緬甸文壇的一大損失。
《生活中的昏暗》,李謀譯,載《世界文學》(雙月刊)1992年第1期。
【內容提要】茵綿是一個美麗、善良、能干的小姑娘。媽媽生下她就死了,爸爸在她不足一歲時也去世了。人們都說她“妨人”,不愿收養她,從小跟爺爺一起生活。但更不幸的是她才16歲,爺爺又過世了。這時百貨店老板梅表姨把茵綿接到自己家,收養了她。表面上梅姨非常寵愛她,她在梅姨家只搞一點家務,從不勞累。梅姨家還收養著另一個表妹臘瑾。茵綿、臘瑾姐妹倆個相處得也很親密。但是茵綿卻不知道實際上梅姨正在打著她的主意。梅姨在招待客人時總是叫她出來端茶送食品。想利用她的美貌來吸引來往的客人,搞好關系,把買賣做得更紅火。吳拉貌是勃固的一個小官,他有錢有勢有關系,梅姨借助他的力量可以很容易地從勃固進貨。吳拉貌雖然家有老婆,五個孩子,大女兒和茵綿差不多大。但是長得蠻少相,而且善于詞令,能說會道,甜言蜜語。梅姨為了個人的私利,就昧著良心,設下圈套,叫吳拉貌有更多的機會和菌綿接近。并假說吳拉貌前妻已喪,脾氣好,現無家無業等等。茵綿對吳拉貌有了一些好感,終于落入他的手中。在梅姨安排下,茵綿和吳拉貌草草結了婚,住在自己家中。吳拉貌騙茵綿,說他正在勃固為她置辦住房設備,將來可接她走。而平日吳拉貌則來去匆匆。梅姨也表現出似乎舍不得讓茵綿搬走,說怕她一個人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會受窘。茵綿結婚五個多月了,有了身孕,滿心歡喜,憧憬著未來能有更美好的生活,希望有個自己的小家,體面地生活,充分享受當一個家庭主婦的地位。她打點行裝、用品,時刻準備著搬家。對這點臘瑾可是打心眼兒里不愿意,說什么“綿姐你不愛我”,而且常常是淚水充滿了眼眶。就在這時臘瑾在鄰居家了解到了實情:吳拉貌有家,有老婆,有孩子。為了能得到茵綿,吳拉貌給了梅姨不少錢。而梅姨則是明明知道故意這樣辦的。茵綿聽到這些話心跳得厲害,全身在發抖,一切都明白了。她的眼前浮現出渴望愛情的自己、設法騙取愛情的吳拉貌、做愛情買賣的梅姨、還有那在腹中即將降生人世的胎兒。她昏厥了,在她的面前是一片黑暗。
【作品鑒賞】《生活中的昏暗》這個短篇小說,文字非常簡練,全篇還不足4000字。故事寫的是一個名叫茵綿姑娘的不幸遭遇。小說采用了第一人稱的寫法,開篇寫道:“如果說人們的生活都是從零開始的話,那么應該說我的生活是從負數開始的。”這樣著筆非常藝術,不僅緊緊扣住“生活中的昏暗”這一篇名,把主人公“我”——茵綿引入文中,而且更加喚起讀者閱讀此篇的興趣。作者雖然沒有用筆墨對主人公的形象專門描寫一番,但是從文中可以了解到“我”——茵綿“又白又胖”“一副貴婦人相”,客人們來到梅姨家“都跟我很親近。他們的目光往往更多地投向我美麗的臉龐和身上,而并非我遞上的食品”。這就使讀者在腦際清晰地留下一個白皙、豐腴、美麗、莊重的姑娘形象。但這可愛的姑娘剛落生不足一歲就失去了雙親,人們又都不愿收養她;后跟年邁的爺爺在一起生活,爺爺疼愛她,教她讀書寫字,懂得事理;她16歲時爺爺一死,又不得不靠自己卷煙、插秧、做買賣,辛辛苦苦地謀生;梅姨收養了她,“我不用再去卷煙,再去插秧了。梅姨什么也不叫我干,只是幫臘瑾一起搞點家務罷了”,和臘瑾“我們倆簡直像親姐妹;在梅姨有意安排下,勃固市一個小官吳拉貌接近我,最后和他草草結了婚,有了身孕暗自高興,希望有個自己的家,可吳拉貌一再拖延;臘瑾從鄰居處打聽到:吳拉貌有大老婆,就住在勃固,五個孩子。大閨女跟茵綿差不多大……可憐的茵綿心跳得厲害全身在發抖昏厥了。”我們可以發現作者用了一起一伏、相互交映襯托的手法簡單地描述了茵綿前后的不幸遭遇。似乎她的命運是在沿著:不幸——短暫的幸運——更大的不幸,這樣的軌跡前進的。這就更加渲染了主人公不幸遭遇的氣氛。到了最后,作者又用了“臘瑾驚恐的叫聲在我耳中已不清晰。我什么也沒看見,什么也看不見。在我的面前是一片黑暗。”這樣簡短的幾句結束全篇,重新以此點明了篇名的主題。達到了首尾呼應的效果,增加了小說的感染力。這個結尾還妙在它很含蓄,為讀者留下一個聯想推測的空間。茵綿醒來后,故事會怎樣繼續呢?她仍不敢把真情說破,忍氣吞聲地繼續當吳拉貌的玩偶,只在暗中悲嘆啜泣?還是像爺爺突然死去她無依無靠,卻勇敢地面對現實,硬是憑著毅力和雙手學會了勞動,學會了自食其力那樣,自己另覓新生之路?抑或是……?
小說中的另外三個人物,也給讀者留下了清晰的印象,他們又從各個不同的方面與主人公茵綿形成了鮮明的反差,起到很好的烘托陪襯作用。
梅姨的容貌在小說中雖然難以找到直接形容的詞語。但是讀過小說后,她的形象在我們腦際卻很清晰:她是個奇丑無比,矮胖矮胖的女人。滿臉橫肉,說起話來常常是罵罵咧咧,唾沫星子亂濺,兇惡無比。她難得一笑,笑起來也是皮笑肉不笑,很不自然。對待有財有勢的人是阿諛諂媚的笑,對待常人則是搗鬼算計的笑。表面上他給了不同的人們不少的“好處”,她為了“幫助”困難的臘瑾父母收養了臘瑾;她怕茵綿“一個姑娘家的一個人單住太不合適”就又收養了茵綿,讓茵綿只負責客人來時端茶送食品,穿得漂漂亮亮的;她的百貨店經常賒帳賣給附近村里和達那彬鎮上的人們東西;她常在家中款待來訪的勃固小官吏、商人、士紳們;把美貌的表侄女拱手獻給了勃固官員吳拉貌。真可謂她是到處“行善”,但是她有本凈賺不賠的細帳:“廚房的活兒和其他雜務把可憐的臘瑾壓得透不過氣來”,“臘瑾負擔了梅姨全家的雜務,成了她家得力的支柱”;把茵綿當商品,“做愛情買賣”,吸引更多的客人來和她交往,就是能為梅姨進貨出力的吳拉貌,為了得到茵綿,也不得不“給了梅姨不少錢”;為了做買賣,賺大錢,她廣為交際,但又奇兇無比,“沒人敢賴她的帳不還”。總之梅姨的狡詐陰險與茵綿的純樸老實形成了對照。
“吳拉貌膚色黑黑的,個頭兒高高的,是個長相蠻不錯的人”,40歲上下。“特別是他很能講,能把人說得順耳極了”。他有老婆、孩子,有自己的家,大女兒和茵綿差不多大。為了占有茵綿這個美麗姑娘,不惜出錢買通梅姨設下圈套騙取一個姑娘的身心。表面上對待姑娘是同情、體貼、愛情,實際上卻是骯臟、自私、情欲。吳拉貌這個地道的道貌岸然的大騙子也與美麗天真的茵綿姑娘形成了對照。
“臘瑾長得雖丑可心眼兒真好”,她比茵綿略小,但梅姨家的雜務活兒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對待茵綿像是親姐妹。對茵綿穿漂亮衣服,干活比自己少都從不嫉妒。而對茵綿結婚后整理行裝準備搬走卻好不滿意,認為“綿姐你不愛我”,說著淚水充滿了眼眶。當打聽到吳拉貌的真實情況,又為茵綿著急、難過,甚至舉止失常。作者筆下這個相貌丑陋、心地善良的小姑娘形象非常真實感人。
作者創作這篇小說的意圖,是揭露現實生活中人們“生活中的昏暗”一面,揭露一些人的偽善與自私,而對一些上當受騙的善良人們寄予了無限同情。通過她有力的筆,這一創作目的可以說是很好地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