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盡燈花·生命時時刻刻都在開始
瘦盡燈花·生命時時刻刻都在開始
瘦盡燈花
有一個家伙很倒霉。
他本來工作體面,婚姻美滿,卻自毀前程,“成功”出軌,把老婆變成前妻。緊接著公寓又失了火,自己還被一個老頭開的一輛老爺車給撞了,頸椎受傷,脖子戴起白領圈,看起來像頭滑稽的公牛。之后又被炒魷魚,緊接著唯一的一輛車也被偷。他拿最后幾塊錢買了張車票去找前妻,懇求她能讓他住在她的空房間里,結果前妻給了他一頂帳篷,把他趕了出去。
于是,他就從一個有家有業(yè)的金領人士(他既是資深播音員,又曾經是當紅大報的編輯部主任),墮落成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只落得撿啤酒瓶為生,賣瓶子的錢還要先付在草坪露營的租金。
第一晚扎營,已是黃昏,天要下雨。他沒有經驗,忙活得一頭汗,一個聲音忽然響起來:“把它綁在樹上,再送一條繩子到你后面的電線桿。”接著,毛毛雨下起來了,這位不知名的朋友和他一起把帳篷架起,然后把錘子一丟,走開了。問他叫什么名字,他擺擺手,說:“別客氣。”他再也沒見過他,仿佛他只是被派來幫他架起帳篷開始一段新生活的天使。
在這個地方,他認識了很多流浪漢。有人給他一雙干襪子,有人分給他一些空瓶子,有的人發(fā)了財(路人施舍給他五塊錢),就買東西回來大家一起吃。他不用再考慮晉升,婚外情,付電話費,只需要想怎么填飽肚子。在寒風凜冽的天氣里,從垃圾筒掏些舊報紙來塞住帳篷的空隙。
有一天,他從報紙上瀏覽到一條招工啟事,對方要找一個有工作經驗的電臺播報員。這對他可太合適了!
他跑到電話亭,往投幣口丟下寶貴的二十五美分,打通了電話,結果人家卻告訴他,負責人不在,等他來了回你電話。電話掛了。他開始等待。三個小時,沒有回電。
第二天一早他就起床,準備在電話亭旁邊打持久戰(zhàn)。九點三十五分,電話終于響了。負責人問他有沒有工作的經驗,他調動起他那迷人的胸腔音,說:“我不時地做過些播音工作,在過去二十年里。”他一邊說話一邊祈禱,希望他偽裝正在自家客廳里講電話的時候,旁邊不要有大型車輛隆隆開過。
最后,負責人讓他去試播。掛了電話,他大叫一聲。旁邊兩個家伙路過,問:“伙計,有什么喜事?”他把原委一說,其中一個慢吞吞地問:“你打算怎么去?就這鳥樣?”
的確。
他長毛如賊,已經幾個星期未理,衣服臟兮兮,而自己連買肥皂的錢也欠奉。再加上還需要往返的車費,他這才驚覺自己有多窮。
那兩個人互看一眼,說:“來吧!小子。”
于是,這個已經四十五歲的老“小子”就乖乖跟他們到一圈帳篷那里。扎營在那里的幾個男人每個都丟了一點錢往一個小小的棕色紙袋,讓他拿這筆錢去洗干凈他的衣服,旁邊住小拖車的一個婦女則保證給他熨平。
幾個鐘頭后,他衣著光鮮地出現(xiàn)在廣播電臺,得到了那份工作,一周可得一百元!
他成了營區(qū)里的有錢人,搬到一間小木屋里面。氣溫下降,他輪流邀請朋友們分享他的房間,也請他們一同花他的錢。他從來沒有忘記他們曾經為他做過些什么。在這里,他終于學會了感恩。
后來,他又有了更好的工作,離開了那個地方。那九個多月的時光,他學會了忠心、誠實、真實和信任,學到了簡樸、分享和存活,學到了失敗不是死亡,學會了不去詛咒,而去感恩——從他拖著露營用具跋涉到公園的那一天,他好比死去之后,重獲新生。
他甚至感謝偷走他車的小偷,感謝那燒毀他公寓的一把大火,感謝趕他出門的前妻,感謝壞天氣和曾經餓得空癟癟的肚皮。他感謝他遇到過的所有人和所有境遇,因為所有這一切都讓他明白一個道理:生命從來不是結束,它時時刻刻都在重新開始。
一個強盜追趕一個禪師,一邊追一邊叫:“停下!你給我停下!”禪師一邊跑一邊回嘴:“我早停下了,你還沒停下。”強盜一聽,如遭雷擊,覺得自己仿佛剛剛死過一回,立馬扔刀下拜,禪師回轉身來,笑著說:善哉,善哉。
所以佛家又講:此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今后種種,譬如今日生。原來人的一生,死并非只有一次,只要你愿意,每個人都可以在每一個時刻,給自己舉行一個小小的葬禮,然后轉過身來,用眼下的黃金時刻,創(chuàng)造未來嶄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