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別贈言》鑒賞
作者: 劉玉梅
章衣萍
你冒著寒風回去,去到你的寂寞的故鄉,聽說那里的戰場上還躺著許多人骨和馬骨。你含著熱淚去慰問你的可憐而多病的母親,在那虎狼般的軍隊充滿了的鄉村里。我將怎樣震顫而擔心呢!
爐中的火已經旺了,我們移近椅子坐在爐旁。
我為你烤熟了幾顆栗子。我為你剝開了幾粒花生,我為你酌滿了一杯開水。我愛,這是我替你送行的筵席。
我用震顫的手指,撫摩你的芬芳的,柔軟的剪短了的頭發。別離的痛苦彌漫了我的心,我說不出什么;只凝視著你的美麗而流動的雙眼,象流星一般閃爍的雙眼。
靜默的午夜已經走了,積雪還沒有盡消,柏樹顯著祈禱的神氣站在那里。
玄青色的天空,稀疏的星星。明月乘著白云的小舟在空中行走。
我愛,這是我們的別離時候!
你走了,我當回到我的小室中,把門兒關著。
我將珍重著地上的灰塵,因為這是可愛的你每天踐踏過的;在寂寞的燈光下,我將低著頭兒細尋你的足跡。我將每夜為你祈禱,對著天上閃爍著的明星。
白天里狂風亂吹,我將為你而走到無人的曠野,在呼呼的風聲中,我希望能聽到從遠地吹來的你的音息。
留一幅戰場的慘景在你的圖畫中吧,灑數滴傷心的熱淚在母親的胸懷里吧,我愛,你應該珍重!這世界從古便支配在Mars手里!我們有什么能力呢?我們且努力高唱愛之歌吧,在Mars(1)的腳跟未踏到我們身上以前!
“黯然傷神者,唯別而已”,大凡寫離愁別緒的詩文,多以鋪陳的筆法,濃筆重彩地表現分別時那種兩情依依的難舍難分,或者“寸寸柔腸,瑩瑩粉淚”,一種濃得化不開的離情和思念。這篇作品則不然,它寫的不是擔心分別后“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的孤獨,也不是離別方覺故人親的對親人種種往事的追憶。本文以獨白的方式,表現了離別時一種獨特的心理——對分別以后親人的耽心。這耽心是有原因的,那便是親人要去的那個世界的險惡:“那里的戰場上還躺著許多人骨和馬骨”,要去的故鄉住滿了“虎狼般的軍隊”。看來,“我”在離別的感傷中,具有的并不僅僅是一己的兒女情長,實際上它也折射出了廣泛的社會內容。這樣,文章越把這種分離寫得難堪難耐,難分難舍,越能使我們意識到現實的嚴酷。所以這篇文章既是對愛人臨別時的喃喃細語,同時透過這種自語也可以把文章讀作是對平和生活的渴望和對戰亂的痛恨與控訴。面對險惡的現實,在臨別之際,除了耽心,除了道一聲珍重,對所愛的人又能作些怎樣的“贈言”呢?文章最后的叮囑透露出來的實際上有一種無力和無奈:“這世界從古便支配在Mars手里!我們有什么能力呢?我們且高唱愛之歌吧。”其實,為即將分別的愛人而“擔心”而祈禱的“我”未必不明白,在戰神面前,愛是多么的無力,是多么的無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