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老趙》立夏散文賞析
大凡認識乃至聽說過“老趙”的人,都會翹起大拇指:好人吶。
老趙,不是別人,他,就是我的父親。
從事多半輩子法官工作的父親,甭說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就連近親家里人,也從未冒昧登臨過縣法院的大門,甚至根本就摸不清父親的具體辦公地。父親的工作職責就是“斷官司”。可偏偏就有個別地處“一城四關”仗著自己是“坐家虎”耍橫,有的還找到家里找茬鬧事。遇此,母親便吩咐父親,把大門插緊,有事趕明到單位說。而父親卻把大門開得更展了,一副準備迎接貴賓的架勢。剛做好飯,父親先給“坐家虎”用大海碗盛得滿滿的,囑咐他吃飽了好有勁說,待“坐家虎”狼吞虎咽得滾瓜肚圓,不等父親開口,一句沒說,自覺理虧,灰溜溜地走了。從此,再沒來過。還有一個年邁的深山里的老人,因家無男丁,在村里便低人一等,處處受排擠遭冷落受欺負。忍無可忍的他找到鄉里評理,鄉里又推回村里解決,村里便不了了之了。倔強的老人又滿懷一線希望打聽,輾轉找到父親,經父親多次走訪調解,終使這位老人在村里挺起了腰桿,站住了腳。事后萬沒想到,老人著竹籃,硬是雙腳步行三十余里山路,消耗了多半天的工夫才進了城。掀開蓋在竹籃上的藍條毛巾,滿滿的全是紅皮笨雞蛋。老人伸手摸了摸,掀起毛巾又擦了把頭上的汗,笑嘻嘻地沖著父親:還熱乎著呢。父親執意不收,老人非得要放。你推我搡,最終,還是父親答應收下,臨走,父親給老人帶了點路上喝的水還備有干糧,又偷偷趁老人轉身不注意把錢塞進了竹籃。
小升初那年,由于我的身體原因耽誤了學習,沒有考好。在家一直悶悶不樂,擔心沒有學上。母親也著急,天天催促父親趕緊找找人。父親沒有響動,只說,考成啥算啥。結果通知書一下來,我們班還沒我成績好的都上了縣一中,我只好自己扛著板凳低著頭走進了鎮中。多年一直都想不明白,一向最疼愛我的父親,為何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卻狠心不管我。心里只怨恨父親沒能耐。有年,派出所要擴編,聽說此事后,在工廠里做苦工的姐夫,心里蠻有把握地來討好父親。那時,父親已調到縣政法委,按說,安排姐夫進去理應是板上釘釘的事,可父親卻嚴肅地沖著姐夫說:你不能去。沒有理由,就這樣,姐夫不得不繼續在工廠里熬。自此,登我家門的幾率就很小了,碰上父親在他也不搭話,黑著臉,扭頭便走。
父親手下一茬一茬的“兵”都陸陸續續地被提拔成了單位一把手,也有調往別縣高升成了縣級。而父親還是一個不起眼的副科級,踏步多年,停止不前。在家喝酒時,當年的“小兵”,滿是掏心窩子的話:該破費點“白面”就不能心疼。此言深刻,無需多解。父親沒有接茬,自顧端杯痛飲,一杯接一杯……
父親終于等來了好消息,經縣常委會研究決定,紅頭文件下發:凡副科在正科領導崗位上任職年滿幾年者,退休后可享受正科級待遇。父親轉正了,他很高興,又貪喝了幾杯。
父親臨“走”,留給兒女唯一的財產,便是那處東湊西借蓋起的幾小間的院落。如今,已顯破落凄涼。當年左鄰右舍的戶主早已搬離,住上了新樓房,此地卻成了遠近皆知的貧民窟,而母親依然獨守在那。
財富,不僅僅是物質的代名詞,它還是更高的精神層面的東西!耳邊一句來自民間的“老趙,好人”,就足夠我們后代榮耀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