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鳴《雪雁鳴《知世錄》零陸壹:年輪是一張生命的唱片》
年輪是一張生命的唱片
文/雪雁鳴
一
我最喜在鋸掉的大樹里凝視著年輪,一根樹的年輪就是一張生命的唱片,里面有許多奧秘,陰晴多少,干旱多長,吸水多少,冷暖程度,日照多長,甚至是火災情況,都記載得很詳細。由此陷入沉思,發酵了我的千絲情愫。
東風即將解凍,在不遠處定會聽到蟄蟲發聲,每一個人開始抖掉滿身的冰殼在陽光下省醒,一路寫下靜默的心聲。在瑞氣氤氳的時光里,一支樸素的笛管已音樂掉了我滿滿一冬的沉悶,不再在陽光下曬暖,是因為打碎了結繭的躊躇,回想著踏青的日子,愛春、愛春,春是一座教門,我愿卸掉所有的情感為你皈依;春給人間充滿活力,我決不會向權貴乞求尊榮。
抓住光陰,在春的樂池里,去和著光陰的節拍。
花凋零,春將盡,夕陽將大地蒼茫,每一個人都成了一個趕路的人,都會看見孵蛋的母雞輕翻雞蛋,有一只雞蛋突然開了一個小口,是蛋內的小雞從里面啄破,小雞不停地啄,蛋殼的碎片一片又一片朝外翻,沒過多久,一只淡黃色的小雞一骨碌兒翻了出來,那是戀春開始,光陰之鎖已完全失靈,望著過去了的年華,總免不了獨自潸然。
二
不是沒有往日的激情,不是沒有渴望的心靈,驕陽似火,已將我烤成古銅。
熱愛勞動的人都一個苦苦的勞作者,汗水親吻潔白的衣衫,干了又濕,濕了又干,緊貼的衣衫,時時結滿鹽霜。燥熱的知了在叢林鳴叫,鋤頭鋤不盡年年復生的雜草。現在最多的不是雜草,而是荒蕪。
光陰太久,來日無多,就把風鈴當成夏天的一個逗號,續寫塵世的變遷,人心遠古而去,釬鑿可穿透堅硬的巖石,卻總難打開一個冷面人的胸襟。
獨步夏天,在幽寂的峽谷放歌,唱我三十功名塵與土,躑躅的思維不想為喧嘩處的明爭暗斗劃謀。不是我意志不堅強,而是紅塵的橫沖直撞過于肆虐;不是我不愿將生活抱緊,而是夏的胸懷過于火燙。涼風已逝,植蔭的鎬鋤拼不贏砍斫的利斧,天籟在呼喚人類的良知,沖鋒的銅號被酒徒毀打成作樂的壺盞,觥籌交錯,艷女喧歌,杯盤狼藉,利欲彌天。祝酒的禮數繁多,不一定付出了各自的真誠;握手的姿式瀟灑,卻握不暖各自的心。人心越來越大,銅板越來越小。地球越來越熱,人心越來越冷。道路越來越寬,胸懷越來越窄。有的人當面稱兄道弟,暗地就去竊玉偷香。于是,許多人的面孔戴起了防風罩,許多人的心安上了防盜門。
誰來聽濤聲依舊,誰來看夕陽簫鼓,誰來艱難跋涉,去美化文明的天窗。
三
洞簫應答寒蟬,快門搶拍楓葉,我鐵骨似的身軀與高粱垛交談,想起了高粱粑在母親的手中搓圓,強壯我童年的每一個漢字,我便有一萬個理由帶著我的詞句遠征。母親的善良鑄造了我的剛正,我用古典文化將自己茁壯成一個孝子寄出成果去與母親談心,澎湃一路秋歌。
誰能樹起風正帆高?在人類的街巷里穿梭,只看見加鹽太咸加水太淡的人間喜劇。不再飲酒,烈酒燒啞了我的歌喉,堵塞了我的管道,借酒澆愁本身就是一種悲愴。
我是一只蜜蜂,面對光明拼命想飛出窗外,阻礙我的竟是一道透明的玻璃,飛越不過窗欞,我就時常想做一個無用之人,去風花雪月,去高談闊論,去無所事事,去傾聽紅塵的喧囂。那些猥瑣與崇高,都在看道德之下的滑稽和靈魂的走向。縱觀現世,我在尋找什么是縱橫捭闔,左右逢源的令牌。
四
冰窖與火爐只是隔著一道城墻,偉人與凡人卻相距萬里乾坤。冷酷是冬天的標簽,霜雪在無奈為它注冊,春花秋月被它凍硬,有多少旅者前來垂青。冬天畢竟是寒冷的,但紅塵的冷酷又何止是冰霜?冬的舞臺一片沉寂,只有雪風在借冰筍作如椽巨筆總結四季之聲。冰封雪蓋,大地蒼茫,萬物蕭然,炊煙扭斷了往日的生動,門口的石板路沒有蹤影。高樓大廈內的門當戶對卻難識對方的聲音。
冬天雪多,那些踏雪尋梅的人,要么是浪漫要么是悲傷。朔風刮耳,雪霧迷天,我無法目測紅塵的深度,卻看透了一些人的花心,我多想削一塊冰鏡聚太陽之焦穿透裝璜得冰清玉潔的門面燒爛那些人的病根。世風的腰帶啊逐漸松垮,薄如竹膜的貞操抵抗不住堅硬的利欲,但我堅信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化雪為水,凍死靈魂的霉菌;垂吊的冰棱是千千利箭,開百石之弓將花顏月貌的偽紗射穿!
冬天,一切軟弱逃不過柵欄,一切曖昧逃不出炭火。水凝土凍,是因為拗不過霜凌;冰殞雪殤,是因為拗不過春風。
善者揚揚,惡者亡亡,存者似菊,逝者如風。頻遭坎坷雖有退縮的時候,系緊了鞋帶就應沖鋒。網攬日月星辰,傾聽金鼓銅簫,或是束胄之勇士,或是撫琴之書生,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錚錚鐵骨,劍膽琴心。
四季一本奧秘的天書,年齡就是一張精致封面,我從封面走向封底,好像在漫步長途中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