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鼠·《詩經》》原文與賞析
《詩經》
碩鼠碩鼠, 無食我黍! 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誓)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碩鼠碩鼠,無食我麥!三歲貫女,莫我肯德。逝(誓)將去女,適彼樂國。樂國樂國,爰得我直。
碩鼠碩鼠,無食我苗!三歲貫女,莫我肯勞。逝(誓)將去女,適彼樂郊。樂郊樂郊,誰之永號?
這首詩寫作的時代,跟《伐檀》篇差不多,奴隸們忍受不了奴隸主苛政的壓迫和剝削,不僅僅是怨恨、嘲諷,而是破口大罵,并公開宣稱,他們準備相率逃跑了。他們把奴隸主稱之為“田老鼠”,他們咬牙切齒地詛咒道:
田老鼠啊田老鼠,你不要再吃我的黍!整整喂養你三年,到頭來對我卻不肯照顧。我罰誓要離開你,去尋找那理想的安樂土。
安樂土啊安樂土,那兒才是我的安身之所!接著,又換了一些大同小異的詞語,對奴隸主繼續詛咒,直到將他們的怨恨發泄完為止。
這首詩概括了歷史上奴隸大量逃亡的史實,非常典型、非常深刻地反映了奴隸社會的階級矛盾和奴隸制解體崩潰過程中奴隸們的情緒。奴隸們“公事畢然后敢治私事”。公田里的收獲必須全部上繳,還得按時“獻納”(獻狐皮、狐裘、應時的瓜果蔬菜及布帛等)。此外,還得服兵役,建筑城堡,修造宮室,開辟道路,甚至割草搓繩。奴隸們將終歲辛勤勞動所得全部貢獻出來后,常常淪落到無衣無食的地步。“我取其陳,食我農人”,以霉爛的陳糧來充饑;“無衣無褐,何以卒歲”,無衣御寒,難以度過年關。為了替奴隸主服役,弄得田地荒蕪,使父母挨餓:“王事靡盬,不能藝稷黍。父母何怙?悠悠蒼天,曷其有所!”奴隸主擁有一切生產資料,卻不勞而食,他們不僅極端驕奢淫逸,而且還對奴隸十分苛虐,奴隸們滿腔憤怒和怨恨終于不可遏止地爆發出來了。
劉勰在《文心雕龍·比興篇》中說:“比則畜憤以斥言。”他明確地指出,比是作者胸中積有憤懣而發出的言辭。《碩鼠》通篇以偷吃莊稼的田鼠來比喻剝削者,面對面地加以痛斥,表達了奴隸們極度憤怒的心情。這種寫法,比直言呼斥更加形象有力,能發人深思,給人以啟示,因為它所表現的感情濃度更高。再加上作品采用了回環反復的結構,“言之不足則長言之”,通過重復不停的咒罵,將奴隸們的怨恨憤怒心情宣泄無遺。從每章結尾“爰得我所”(那兒才是我的安身之所)、“爰得我直”(那兒才能得到我應得的報酬)、“誰之永號”(在那兒誰還有不平向人呼號)來看,“得所”是找到了理想的安身之地,顯然最安樂;“得直”是勞動的報酬較合理,那就是只求安生;“ 誰之永號”則但求能不哀呼已滿足,要求最低。所以,從表面上看,用的是遞降格,奴隸們的要求似乎在逐步降低;但從意義和感情方面來看,用的是遞進格,奴隸們所受的痛苦越來越甚,怨恨和憤怒的感情正在層層加碼,到詩篇結束,已達頂點。這種寫法,直到現在,還值得我們借鑒。最后,這首詩的語言質樸生動,精煉形象,飽含感情。例如每章開頭重言“碩鼠碩鼠”,表現出奴隸切齒痛恨的心情;每章收尾前,重言“樂土樂土”、“樂國樂國”、“樂郊樂郊”又表現出奴隸向往理想樂土的殷切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