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榮均《草堂的風骨》散文鑒賞
1
城市,消滅土地,不可逆轉。土地,又埋葬城市,且更為徹底——所謂的終極記憶。記憶每一次開拓,又都“在舊的地方向縱深層挖掘”,靈魂也便有了寄托,人也不再只剩下稻草做的皮囊。
梭羅和陶淵明,分別從兩個不同文化的極出發(fā),將土地崇拜,演繹為不同版本的“田園詩意”。陶淵明傍南山種豆,依東籬采菊。受不了市聲喧囂,就把平生托付給豆菊、煙露、墟煙、月色。那些名詞啊,生長在“土地”之上。
大約在三十歲前后,杜甫開始關注陶淵明。開元二十九年(741年)的秋冬來臨之前,詩人回到洛陽東北偃師故地首陽山下,鑿土造房?!靶∽又?,首陽之下”。這是有文獻支持的杜甫第一次造屋。詩人說:“巳公茅屋下,可以賦新詩。”詩人自說自話,即便真住的是一孔“窯洞”,不過換了面具的“茅屋”。
杜甫在首陽造山居,“家”第一次被抽象并固定——“茅屋”,及其衍生的詩意由此一發(fā)不可收拾:離家——漂流——回家——造茅屋——再離——再漂——再回——再造——以致反復。仿佛陷入某個宿命的怪圈,滿溢審美的變數(shù)。
2
詩人在下杜有了名義上的家,是天寶十一年(752年)左右的事情。
杜甫和李白,在天寶三年(744年)的夏天相遇,在秋天稍晚的時候,攜手暢游梁宋,在下一個春天再遇于魯,然后分手。重逢又等秋至。之后的寒意,暗示了訣別。
告別李白,杜甫再次趕往京兆,從此邁上漫漫功名路:天寶六年(747年)參加制舉,天寶九年(750年)敬獻《雕賦》,天寶十年(751年)敬獻《三大禮賦》,天寶十三年(754年)敬獻《封西岳賦》。再次的科舉,仍然以失敗告終。原因與奸相李林甫有關——瞞上欺下,竟然沒有一個考生獲得通過?!第一次獻賦,并無結果。第二次,有了轉機。也不知《三大禮賦》生僻的典故,建筑起來的儀式感打動了最高統(tǒng)治者,還是什么原因,總之皇帝給了特例,讓他去集賢院,參加由有關部門組織、名流們觀摩、杜甫一個人的考試。考試當然通過了,得到的最終任命卻是吏部待選,且無任何待選年限的承諾。尤為可悲的,杜甫第三次向皇帝陳情《封西岳賦》,估計被徑直扔進了垃圾堆。
終于回到秋天,回到一場無邊無際的雨水。
從天寶十三年(754年)秋天開始。雨水拉長了詩人的等待?!扒飦砦丛姲兹眨辔酆笸梁螘r干?”等待那么的無助。“城中斗米換衾禂,相許寧論兩相直?”沒完沒了的秋雨,居高不下的糧價。下杜與城南,洛陽與長安,河南與河北,似乎都在鬧饑荒。當又一個秋冬來臨時,一紙來自禮部的任命,加劇了詩人的悲觀?!安蛔骱游魑?,凄涼為折腰?!比蚊缇推诖?,河西縣尉也有品有祿。怎又不上心?不要就不要了,為何隨即又接受了幾乎末品的右衛(wèi)率府兵曹參軍?矛盾,也意味著否定。詩人一直在自我否定。一頭掛功名,一邊生退意。希望有多大,失望也就有多大。朝兩個方向用力,憂傷持續(xù)放大。接下來,一場更為曠世的黑暗,向我們的詩人,向整個盛唐合圍過來,仿佛漫天大幕。
3
是《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成就了唐朝最為偉大的預言家。杜甫以先知先覺的巨大悲憫,預言了一場人禍的來臨?!爸扉T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弊咴陂L安到奉先的路上,詩人一步三嗟。遺憾的是,京兆華清宮里的豪門貴族,聽不到詩人的吶喊——虛浮的聲色,掩蓋了帝國的假象。
安祿山和史思明,造了王朝的反。戰(zhàn)亂持續(xù)了八年,拖垮了王朝的家底。八年之間,詩人先淪陷于叛軍陣營,好容易逃將出來,去行在任了個小言官——左拾遺。讀書人較真,就盡職盡責給皇帝提意見。誰知皇帝搞個左拾遺的崗位,只為擺姿態(tài)。加上貴族之間的政治角力,杜甫終又被朝廷所棄,先貶華州司功參軍,后亡秦州、同谷和蜀地。
史實和詩意,到了唐詩時代,因為杜甫,也因為“安史之亂”,產(chǎn)生了交集。偉大的“詩史”并沒有消除我們的困惑——是詩人的日常敘事記錄了“安史之亂”,還是“安史之亂”成就了“詩圣”的風骨?杜甫以悲憫之心閱世,以詩為史,抒寫了那個時代的悲劇性,儼然唐詩一大風景。
“窮年憂黎元,嘆息腸內熱。”嘆息非噓聲,一泣泣人腸,再泣泣人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讀書人,手無寸鐵。心憂即情懷。有赤誠,報國就夠了。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倍鸥x擇律詩,挑剔平仄、節(jié)奏、韻腳和對仗,因為最契合詩人內心的行為尺度——巨大的心理落差,上升為高規(guī)格的審美儀式——眾目之下,把美隆重地撕給你看,撕得揪心裂肺,看得驚心動魄。
杜甫在任何境界,仍能對四周欣賞,保持對生活的警惕和敏感,不僅出于審美的自覺,更應成為畢生的堅持。做不到,因為你不是真正的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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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和李白,仿佛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天上的李白,如斷線的風箏,放出去,任由風行,哪還能拽得住?拽得住,就不叫風箏,叫驢。地上的杜甫,四下惶恐奔命,憨倔瑟縮,真如一頭病驢。驢有驢的理想,風箏般的飄然,既不可學,來點詩意總可以吧。就像乾元元年(758年)開始的兩個夏秋的輾轉,就不曾放下詩意。這一點,與李白大體又是契合的——他們的詩意,無一例外地朝著與廟堂相反的方向生長——說逃離亦對。區(qū)別在于逃離的節(jié)奏感——“奔流到海不復回”式的決絕,與“惆悵恐是病乘黃”式的躑躅。
秋天來臨的時候,詩人已在離長安有一段距離的華州任上。是被放逐的。隨后他放棄了官職。我們在《早秋苦熱堆案相仍》一詩中,意外地看到了詩人對于官場事務的大堆牢騷。傳記家普遍認為杜甫棄官,因為華州饑荒。成天被無用事務糾纏,厭惡超過極限,或為深層次原因。詩人舉家寄居幾百里外的秦州。一個半月,詩人鄉(xiāng)愁意緒忽然蓬勃?!奥稄慕褚拱?,月是故鄉(xiāng)明。”“自聞茅屋趣,只想竹林眠?!痹娙松踔炼啻翁岬矫┪?,似乎在拿捏要不要長久地住下來,做一個亦耕亦讀的半閑人。
“平生獨往愿,惆悵年半百。罷官亦由人,何事拘行役?”解除官場行役的杜甫,繼續(xù)趕往同谷——一個理想人居的鄉(xiāng)村。很遺憾,美麗的同谷,連謀一個容膝的所在也成為奢侈。詩人沒有把才情,付諸幽美的鄉(xiāng)村景色,日常的困惑,倒成了僵持不下的理由。也許極度貧困所致?!笆侈Р辉糕牛┐难壑幸姟!庇修Э刹?,有茅屋容身,多好。一路奔波勞頓的詩人杜甫,如此惆悵——那行色匆匆,若即若離的茅屋,何時才能將自己,妥妥地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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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三年(760年)的冬春之交,杜甫流離成都,寄居草堂古寺。唐朝成都的冬天,并不像今天這樣陰冷和干燥,冬與春的交接,溫柔,模糊,生機欲動。榿葉還沒落盡,芽已竄尖。暑夏就要來臨。杜甫一家得趕在雨季之前搬遷新居。規(guī)劃的草堂,雖然也尊崇一貫的詩意,但不是現(xiàn)成的購置,而是以書生的樸素方式——寫詩,向朋友們索要竹木建材,以及用以綠化的花草和樹苗,然后親手建造。
有好事的后世研究者,列出了杜甫的討要清單:向王十五要啟動資金,“憂我營茅棟,攜錢過野橋?!毕蚴拰嵰?,“奉乞桃栽一百根,春前為送浣花村。”向韋續(xù)要綿竹,“華軒藹藹他年到,綿竹亭亭出縣高。江上舍前無此物,幸分蒼翠拂波濤。”向何邕要榿,“飽聞榿木三年大,與致溪邊十畝陰。”向韋班要松,“落落出群非櫸柳,青青不朽豈楊梅。欲存老蓋千年意,為覓霜根數(shù)寸栽。”向徐卿要花果,“草堂少花今欲栽,不問綠李與黃梅?!?/p>
有人說杜甫不勞而獲。而我恰恰看到純真。小區(qū)里常見有小孩子圍著大人唱歌背詩,唱一首歌,背一首詩,大人就給顆奶糖。我們并不認為小孩子有失體面,他們唱歌背詩,作為一種可以計算和交換的價值,與大人們分享快樂。杜甫寫詩索要物什,建造了詩意的茅屋。近似流水賬一樣的詩歌告訴我們,詩人的草堂,搭的百家木,種的百家苗,蓋的百家草,從來不曾以個人的私宅自居。
杜甫懂得以榿木造夢的。窮困潦倒的春天,詩人植榿于草堂,三年不到,育蔭十畝。榿,不一定為浣花溪的美景潤色三分,但一定會為草堂的安然充實十分。
草堂之于杜甫,就像春天之于唐朝——真的已經(jīng)久違!浣花溪畔,詩意終于可以盡隨心意流淌。趕在夏天來臨之前,草堂落成了。“背郭堂成蔭白茅,緣江路熟俯青郊。榿林礙日吟風葉,籠竹和煙滴露梢。暫止飛烏將數(shù)子,頻來語燕定新巢。旁人錯比揚雄宅,懶惰無心作解嘲?!泵┑墨C獵飛舞,榿的大呼小叫,令人鼓舞。籠竹與煙霞對飲,燕語并烏啼滿天。喝彩吧,只為茅屋的綿厚、踏實,接地氣。那誕生于大地之上的安居!
可以長舒一口氣了……
陶淵明的桃源,在世外。杜甫的桃源,分明就在眼下——所有可以預見的,便是春天的——詩意和溫暖。
6
草堂是杜甫在成都的唯一日常棲居。也許絕對了。除了成都,詩人還到過閬州、綿州、漢州、梓州。輾轉因為生活所迫,不得不為一家老小,四處求食。當然與之前的官務不同,委身依附裴冕、嚴武、章彝,不過做幕僚文差。暫時遠離戰(zhàn)亂,只是心情好起來的原因之一。需要提到的是,他明顯地感到離開官場之后,內心有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他累了,需要棲息,仿佛一只疲憊的鳥。這個時候,草堂的存在,比謀取一個有穩(wěn)定收入的職位要重要。
因為遠離塵囂,杜甫在成都的生活,以草堂為圓心。
曾經(jīng)的士大夫,如今的村夫野老,其間距離,怕不止政治上的大失意,生活上的大落差,地理上的大騰挪,生理上的大變化,更有精神上的大解脫、大回歸。
草堂的田園生活,大體接近陶淵明的“隱”。
“花飛有底急,老去愿春遲??上g娛地,都非少壯時。寬心應是酒,遣興莫過詩。此意陶潛解,吾生后汝期。”此詩作于上元元年(760年)。杜甫以“詩”“酒”行樂,似陶淵明。
“只作披衣慣,常從漉酒生。眼邊無俗物,多病也身輕。”葛巾素衣,大碗漉酒,就綿竹,就籬菊,就江畔芙蓉桃李,就煙村細麥輕花。滿目的生機,哪有什么俗物,就連榿也登得大雅之堂。他是彭澤縣令,還是工部員外郎?是五柳先生,還是草堂村夫?聲線一致的異腔同調,大面積重疊的底色和輪廓,誰又能分得清?
杜甫在浣花溪草堂,住了不到四年,卻留下頗多田園詩。陶潛抒寫別樣的生活,有自說自話的嫌疑。王維更像流淌的畫面,想象的成分多一些。杜甫跟他們都不一樣。一是寫實,傳遞的信息比較靠譜;二是情緒化,高興是真高興,哭鼻子是真哭鼻子,像個老小孩,不做作。
面對成都的春天,筆頭一下有了表達的沖動。離開長安已有多年,詩人第一次對春天如此著迷。戰(zhàn)亂的間隙,偷得一縷春光,且把春光,放大,拉長,讓我們覺得唐朝的成都,似乎一直沐浴于明媚,還不覺夸張。那些風物啊,成了詩人療傷治病的靈丹妙藥,生理的,心理的,外敷內服,儼然詩人自我放逐、自我救贖的精神符號。一千二百多年前的春天,正在面朝我們走來,隨后緊跟堂燕、春風、喜雨、淺紅……春風喚醒的名詞,蠢蠢欲動的名詞,掀開料峭,動感十足,呼之欲出——它們見風就長,搖身一變——翠柳間一上一下,黃四娘家千朵萬朵熱鬧著的,是動詞嗎?那為什么我又被它們的色彩誘惑,被它們的狀態(tài)煽動,被它們的氣息鼓蕩?它們會不會就是近處的萬里橋,不遠處的江村,更遠處西嶺雪山的形容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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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應元年(762年)的夏天到次年的初春,王朝的太上皇和皇帝接連死去,新的孫皇帝登基,安史之亂的最后一個惡人史朝義自盡,河南河北光復。當春意快要溢滿整個盆地的時候,詩人聽到了這一驚天喜訊,并以即興的審美回應:“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xiāng)。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p>
杜甫漂泊西南期間,多次提到故鄉(xiāng),又多未明確具體所指,想來詩里的“故鄉(xiāng)”不是講記憶模糊的出生地,而帶有某種冥冥之中的情感寄托。讓我們一起以青春的名義隨詩人還鄉(xiāng)吧。一首七律,四聯(lián)八行,得意的韻與流水對,喜極而泣與語無倫次——回鄉(xiāng)的節(jié)奏有些亂,情緒有些失控,止不住的快感和喜氣,紛至沓來。詩人寫這首詩的時候,正寓居梓州,為避一場意料之外的小叛亂。已愈半百,還拖著病體。和平的暗示,是最好的自我療治。大碗縱酒,大聲放歌。青春不止屬于梓州的三月。
“世亂郁郁久為客,路難悠悠常傍人?!倍鸥υ阼髦菁娜嘶h下,可能住的也是草堂,但生活在別處。
杜甫并沒有按照計劃,向東,向北,然后向西……所謂的返鄉(xiāng)節(jié)奏,只為抒寫稍縱即逝的人生快意。抑郁太久,不吐不快——故鄉(xiāng)從來沒有這一次切近,一閃而過,過了就過了——杜甫式的還鄉(xiāng),過程永遠比結果重要。
廣德元年(763年),好友嚴武回京,推薦杜甫謀到 “京兆功曹”,一個比之前的左拾遺和司功參軍要高出二階的官,顯然是升遷了,但是詩人并沒有著手買舟東去和北上,奔赴長安接受這個炙手可熱的京城職位。第二年的春天,嚴武再次入主兩川(東川西川節(jié)度使),詩人一家也回到了成都的草堂,隨后在嚴武的幕府擔任了檢校工部員外郎。
詩人心里時常牽掛的,還是浣花溪的“草堂”。事實上,重歸草堂,詩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對自己接受幕府職位不滿反思:“白頭趨幕府,深覺負平生。”還有努力地自我克制,于田園耕耘中尋求平衡和慰藉。為牽掛的四松紀事,“尚念四小松,蔓草易拘纏”。令人擔憂的四棵小松啊,它們能逃過蔓草的糾纏么?“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敏感詩人的內心,窄逼,多疑,碰上傾訴的對象,也會情不自禁地向外擴展,充盈,成為大酒窖,正面的,負面的,都能釀出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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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溪不是“世外桃源”,草堂也并不是什么“東方伊甸園”。杜甫的好日子在廣德二年(764年)的秋天到頭了——他的茅屋被秋風所破。
失去了蜀中最后一個朋友嚴武的庇護和資助,連謀生的飯碗也成了問題。至少五種疾病纏身,并有加重傾向。身體每況愈下。茅屋破敗不堪。
當然,這些都不能成為杜甫在那個秋天哭天搶地的理由。憂憤才是最重要的。憂國與憂民:“國步猶艱難,兵革未衰息。”“三年奔走空皮骨,信有人間行路難。”離開官場,又寄人籬下。對幕僚的幫閑生活失去了最后的興趣:“途窮反遭俗眼白,世上未有如公貧?!?/p>
在這個令詩人極度不安的節(jié)骨眼下,他的情緒需要找到發(fā)泄口。
那是一場驗證一個人對悲劇承受極限的狂風。不,應該是龍卷風——悲憤交加的龍卷風——怒號著,呼喊著,裹云攜雨,翻林拔樹——它卷走了整整三重茅草!一重給茅屋落成的春天。茅草簇新,榿木柱頭和檁椽簇新,泥墻簇新。一重留給又一個春天。春天合上春天,看上去有了踏實的厚度。一重留給剛剛過去的春天,以及夏的暴雨,秋的狂風,冬的霜雪。哪一樣都不測,除了再添一重茅草,還能選擇什么?
不測終究還是來臨了。底線被徹底掀翻。
風,要刮便刮;雨,要潑便潑!
唯有詛咒罷了!
是誰,在風雨之間,安如泰山?又是誰,獨對千瘡百孔的茅屋吶喊——“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他是在怨天尤人,哭窮,還是在唱時代的反調?
讀杜甫的詩,走近一個舊式士大夫的日常,我們業(yè)已麻木的心腸,開始有了觸角,能感知到那個時代的飄搖,以及一大群人的冷暖悲歡。至于個體的出身、地位的差異,并不阻礙彼此的共鳴基礎。我們無視當下和身邊,對于一切的習慣和經(jīng)驗漠然,棲居便缺少誠懇和善意。有一種力量叫真與善。時間檢驗的,是詩人能否常懷一顆素念,良知和沖動隨時觸發(fā),一輩子不忘初心。就像杜甫式的抒寫——一個中產(chǎn)或者小資階級的自我救贖。
“人并不是通過耕耘建房,呆在青天之下大地之上而居的,人只有當他已經(jīng)在詩意地接受尺規(guī)的意義上安居,他才能夠從事耕耘建房這種意義的建筑。有詩人,才有本真的安居?!保ǖ聡ず5赂駹枴洞嬖谂c時間》)
草堂,不只是棲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