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散文·墨子·非儒下》原文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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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散文·墨子·非儒下》原文鑒賞

《先秦散文·墨子·非儒下》原文鑒賞

儒者曰:親親有術,尊賢有等,言親疏尊卑之異也。其札曰:喪父母三年,妻、后子三年,伯父叔父弟兄庶子其,戚族人五月。若以親疏為歲月之數,則親者多而疏者少矣,是妻、后子與父同也;若以尊卑為歲月數,則是尊其妻子,與父母同,而親伯父宗兄而卑子也,逆孰大焉!莫親死,列尸弗斂,登屋窺井,挑鼠穴,采滌器,而求其人矣。以為實在,則贛愚甚矣;如其亡也,必求焉,偽亦大矣。取妻身迎,祗揣為仆,秉轡授綏,如仰嚴親,昏禮威儀,如承祭祀。顛覆上下,悖逆父母,下則妻子,妻子上侵,事親若此,可謂孝乎?儒者曰:迎妻,妻之奉祭祀,子將守宗廟,故重之。應之曰:此誣言也。其宗兄,守其先宗廟數十年,死喪之其;兄弟之妻,奉其先之祭祀,弗散。則喪妻子三年,必非以守奉祭祀也。夫憂妻子(11),以大負累(12),有曰,所以重親也。為欲厚所至私,輕所至重, 豈非大奸也哉!

有強執有“命”以說議曰:壽夭貧富安危治亂,固有天命,不可損益;窮達賞罰,幸否有極,人之知力,不能為焉。群吏信之,則怠于分職;庶人信之,則怠于從事。吏不治則亂,農事緩則貧,貧且亂,政之本(13),而儒者以為道教,是賊天下之人者也。且夫繁飾禮樂以淫人,久喪偽哀以謾親,立命緩貧而高潔居(14),倍本棄事而安怠傲。貪于飲食,惰于作務,陷于饑寒,危于凍餒,無以違之。是若人氣(15),甉鼠藏(16),而羝羊視,(17)責彘起(18)。君子笑之,怒曰:“散人焉知良儒!”夫夏乞麥禾,五谷既收,大喪是隨,子姓皆從(19),得厭飲食。畢治數喪,足以至矣。因人之家翠以為(20),恃人之野以為尊。富人有喪,乃大說,喜曰:“此衣食之端也。”

儒者曰:君子必服古言(21),然后仁。應之曰:所謂古之言服者,皆嘗新矣,而古人言之服之,則非君子也。然則必服非君子之服,言非君子之言,而后仁乎?又曰:君子循而不作。應之曰:古者羿作弓(22),仔作甲(23),奚仲作車(24),巧垂作舟(25),然則今之鮑函車匠(26),皆君子也,而異羿奚仲巧垂,皆小人邪?且其所循,人必或作之,然則其所循,皆小人道也?又曰:君子勝不逐奔,掩函弗射(27),施則助之胥車(28)。應之曰:若皆仁人也,則無說而相與。仁人以其取舍是非之理相告,無故從有故也,弗知從有知也,無辭必服,見善必遷,何故相(29)?若兩暴交爭,其勝者,欲不逐奔,掩函弗射,施則助之胥車,雖盡能,猶且不得為君子也。意暴殘之國也,圣將為世除害,興師誅罰,勝將因用儒術令士卒曰:毋逐奔,拚函弗射,施則助之胥車,暴亂之人也得活,天下害不除,是為群殘父母,而深賤世也(30),不義莫大焉!又曰:君子若鐘,擊之則鳴,弗擊不鳴。應之曰:夫仁人事上竭忠,事親得孝,務善則美,有過則諫,此為人臣之道也。今擊之則鳴,弗擊不鳴,隱知豫力(31),恬漠待問而后對,雖有君親之大利,弗問不言,若將有大寇亂,盜賊將作,若機辟將發也(32)。他人不知,己獨知之,雖其君親皆在,不問不言,是夫大亂之賊也。以是為人臣不忠,為子不孝,事兄不弟,交遇人不貞良。夫執后不言之,朝物(33),見利使己(34),雖恐后言。君若言而未有利焉,則高拱下視(35),會噎為深(36),曰:“唯其未之學也。”用誰急(37),遺行遠矣。

夫一道術學業仁義者,皆大以治人,小以任官,遠施周偏,近以修身,不義不處,非理不行,務興天下之利,曲直周旋,利則止(38),此君子之道也。以所聞孔某之行,則本與此相反謬也。齊景公問晏子曰(39):“孔子為人何如?”晏子不對。公又復問,不對。景公曰:“以孔某語寡人者眾矣,俱以賢人也,今寡人問之,而子不對,何也?”晏子對曰:“嬰不肖,不足以知賢人。雖然,嬰聞所謂賢人者,入人之國,必務合其君臣之親,而弭其上下之怨。孔某之荊,知白公之謀。(40),而奉之以石乞(41),君身幾滅而白公戮。嬰聞賢人得上不虛,得下不危,言聽于君必利人,教行下必于上(42),是以言明而易知也,行明而易從也,行義可明乎民,謀慮可通乎君臣。今孔某深慮同謀以奉賊,勞思盡知以行邪,勸下亂上,教臣殺君,非賢人之行也。入人之國,而與人之賊,非義之類也。知人不忠,趣之為亂(43),非仁義之也。逃人而后謀,避人而后言,行義不可明于民,謀慮不可通于君臣,嬰不知孔某之有異于白公也,是以不對。”景公曰:“嗚呼!貺寡人者眾矣,非夫子,則吾終身不知孔某之與白公同也!”

孔某之齊見景公,景公說,欲封之以尼溪(44),以告晏子。晏子曰:“不可!夫儒浩居而自順者也(45),不可以教下;好樂而淫人,不可使親治;立命而怠事,不可使守職;宗喪循哀(46),不可使慈民;機服勉容(47),不可使導眾。孔某盛容修飾以蠱世,弦歌鼓舞以聚徒,繁登降之禮以示儀,務趨翔之節以觀眾(48)。博學不可使議世,勞思不可以補民。累壽不能盡其學,當年不能行其禮,積財不能贍其樂。盛飾邪術,以營世君;盛為聲樂,以淫遇民。其道不可以期世(49),其學不可以導眾。今君封之,以利齊俗(50),非所以導國先眾。”公曰:“善!”於是厚其禮,留其封,敬見而不問其道。孔某乃恚,怒於景公與晏子,乃樹鴟夷子皮于田常之門(51),告南郭惠子以所欲為(52),歸于魯。有頃,閑齊將伐魯(53),告子貢曰(54):“賜乎,舉大事,于今之時矣!”,乃遣子貢之齊,因南郭惠子以見田常,勸之伐吳;以教高國鮑晏(55),使毋得害田常之亂;勸越伐吳。三年之內,齊、吳破國之難(56),伏尸以言術數(57),孔某之誅也。

孔某為魯司寇(58),舍公家而奉季孫(59)。季孫相魯君而走,季孫與邑人爭門關,決植(60)。孔某窮于蔡陳之間,藜羹不煁(61)。十日,子路為享豚(62),孔某不問肉之所由來而食;號人衣以酤酒(63),孔某不問酒之所由來而飲。哀公迎孔子,席不端弗坐,割不正弗食。子路進請曰:“何其與陳蔡反也?”孔某曰:“來!吾語女。曩與女為茍生,今與女為茍義。”夫饑約(64),則不辭妄取以活身;贏飽,則偽行以自飾,污邪詐偽,熟大于此!

孔某與其門弟子閑坐,曰:“夫舜見瞽叟(65),就然(66),此時天下圾乎(67)。周公旦非其人也邪(68)?何為舍其家室而托寓也(69)?”孔某所行,心術所至也。其徒屬弟子,皆效孔某。子貢季路,輔孔悝亂乎衛(70);陽貨亂乎齊(71);佛肸以中牟叛(72);漆雕刑殘(73),莫大焉(74)。夫為弟子后生,其師(75),必修其言,法其行,力不足知弗及而后已。今孔某之行如此,儒士則可以疑矣。

【注釋】 ①有術:指親疏關系依情況而有差別。 ②后子:長子、嗣子。 ③其:同期,即服喪一周年。 ④親:當是“視”字之誤。宗兄:宗族里的嫡長子。而:同如。卑子:同婢子,即奴婢生的庶子(從王念孫、俞樾說)。 ⑤登屋:指登上屋頂,揮動衣服來招魂。“窺井”以及下面的“挑鼠穴,采滌器”都是招魂的動作。 ⑥祗揣:即玄端,是一種黑色的禮服(從王引之說)。 ⑦秉轡授授:古代婚禮,男子親自駕車去接新娘,稱為“秉轡”;用一條帶子拉著新娘上車,稱為“授綏”。 ⑧仰:應為“御”,駕車。 ⑨本書“則”、“即”通用。“即”,就也。 ⑩弗散:應為“弗服”,指不為兄弟之妻服喪。 (11)憂:通優。(12)以:同己;負累,錯誤。 (13)政之本:應為“倍政之本”。倍,背。(14)高浩居:同“高傲倨”,態度傲慢。 (15)人氣:應作“乞人”。(16)甉鼠藏:甉鼠,田鼠。這里是嘲笑儒者得到吃的就藏起來,象田鼠藏糧食一樣。 (17)羝羊:公羊。 (18)賁彘起:賁彘,野豬。指儒者站起來的樣子象野豬一樣愚笨可笑。上面幾句都是嘲笑儒者的。 (19)子姓:同姓的人。指子孫。 (20)因人之家翠以為:應為“因人之家以為翠”。翠,同臎,肥。指儒者依靠別人而養肥自己。 (21)必服古言:應為“必古言服”,指儒者的言論和服飾都依古例。 (22)羿:相傳是上古帝魯的射官,發明弓箭,射技很高。 (23)仔:禹的七世孫、少康的兒子季杼,相傳他發明鎧甲。 (24)奚仲:夏朝時候的車正,相傳他發明了車。 (25)巧垂:,是堯時的巧匠,據說他發明了舟船。 (26)鮑函:揉制皮革的工匠。 (27)掩函:原文為“揜函”。 (28)施則助之胥車:疑有脫誤,大意當是:敵方敗逃,就幫助他們挽拉重車。 (29)何故相:應為“何故相與”。 (30) 賤世:應為“賊世”,殘害世人。 (31)豫力:同舍力,把自己的力量舍棄而不為世用(從孫詒讓說)。 (32)機辟:射禽獸的弓弩。 (33)朝物:疑有脫誤,意指在朝廷之上。 (34)利使:應為“利便”。 (35)高拱下視:儒者斂手不干又不言的樣子。高拱,斂手。 (36)會噎為深:指儒者不肯說話。會,同噲,下咽。 (37)誰:應為“雖”。 (38)利則止:應為“不利則止”。 (39)齊景公:齊國國君,名杵臼,公元前547年至前490年在位。晏子:名嬰,齊國國相,著名政治家。 (40)白公之謀:白公,楚平王孫,名勝,曾與石乞在楚國發動叛亂,事見《左傳·哀公十六年》。 (41)奉之以石乞:指孔子讓石乞參與白公勝的叛亂。這是墨子攻擊孔子的話,當時孔子已死,此言不實。 (42)必于上:應為“必利上”。 (43)趣:促,慫恿。 (44)尼溪:也寫作“爾稽”,古地名。 (45)浩居:義同傲倨,驕傲不恭的樣子;自順,自以為是。 (46)宗:同崇,厚。循哀:悲哀不止。 (47)機:危,高。機服即戴著高冠。勉:同俯,勉容即低著頭。 (48)趨翔之節:儒者為表示忠君,在國君面前拱手小步趨進的禮節。 (49)期世:同示世,明示于世人。 (50)以利齊俗:應為“以移齊俗”。 (51)鴟夷子皮:即越國的范蠡。墨子在這里說,范蠡輔越滅吳后,在孔子支持下,變名為鴟夷子皮,去齊國幫助田常弒君篡國,意在攻擊孔子。其實吳亡時孔子早已死去。田常:也寫作“陳恒”,即田成子,曾弒齊簡公,逐步篡奪齊國政權。 (52)南郭惠子:即衛惠叔蘭,孔子的弟子(用朱彝尊說)。(53)閑:應為“聞”。 (54)子貢:孔子的弟子,名賜。 (55)高國鮑晏:指齊國的四家貴族高氏、國氏、鮑氏、晏氏。 (56)齊吳破國之難:據《史記·仲尼弟子列傳》記載,齊國田常欲伐魯,孔子就派子貢到齊國去,說田常伐吳;吳人北上救魯伐齊,與齊人戰于艾陵,大破齊師。越王勾踐趁機在背后襲擊吳國,攻破吳國事。 (57)伏尸以言術數:此句疑有脫誤。“言”,一本無。“尸”下疑脫“不可”二字。意謂不可勝計。術,通述。(58)司寇:古官名,主持審理訟獄。孔子在魯定公九年(公元前501年)為大司寇。 (59)季孫:魯國貴族,曾逼走魯昭公而掌握魯國大權。 (60)決:同“抉”,即撅,舉起。植:門閂。 (61)藜羹不粸:指孔子等人沒米下鍋。藜,一種野菜;粸,把米放進菜湯里。 (62)子路:孔子的弟子,字仲由。享:同“烹”,煮。豚:小豬。 (63)號:當是“褫”字之誤。褫:剝奪。 (64)饑約:饑餓。 (65)瞽叟:指舜的父親。 (66)就然:同蹴然,戚然不安的樣子。 (67)圾乎:同岌岌乎,危險的樣子。以上三句,是墨子說孔子攻擊了圣人舜。 (68)周公旦:周武王的弟弟,曾輔佐成王。非其人:應為“其非仁”。 (69)舍其家室而托寓:傳說周公輔佐年幼的周成王,成王長大后,周公把權力歸還給他,自己舍棄了三公的職位,住到東方的裔奄去。孔子認為周公以天下讓,不為兆民考慮的作法是“不圣”。墨子抓住孔子反周公的話來對他進行攻擊。 (70)孔悝:衛國貴族,是衛國執掌大權的人物。《左傳·哀公十五年》(前408年),衛太子蒯聵脅迫孔悝結盟,和孔悝一起驅逐了衛君輒。 (71)陽貨:即陽虎,魯國季氏家臣,也有人認為他是孔子的弟子,魯定公八年(前502年)在魯國發動叛亂,九年逃到齊國,被齊人拘捕,后又在齊國逃亡。 (72)佛肸(xi音希):是中牟宰,在中牟發動叛亂,曾經使人召孔子,孔子想去,受到弟子的勸阻。(73)漆雕:孔子的弟子,名開。漆雕:同漆雕,復姓。 (74)莫大焉:“莫”上疑有脫字。大意當是“奸邪莫大焉”。 (75)“其”字前疑有脫字。大意當是效法其師。

【譯文】 儒家學派的人說:敬事親人按照關系的遠近而有親疏的不同,尊重賢才也因人而異有等級的差別,這是說親疏、尊卑的差異。他們的禮儀規定:父母死了,服喪三年;妻子和長子死了,服喪三年;伯父、叔父、弟兄、庶子死了,服喪一年;親戚和同族的人死了,服喪五個月。如果按照親疏遠近關系來確定服喪年月的多少,越親近的服喪時間越多,越疏遠的服喪時間越少,那么,他們對妻子、長子的服喪時間就與父母親的相同了;如果按照尊卑高下來確定服喪年月的多少,那么,他們對妻子、長子的服喪時間不是與其父母相同,而反把伯父和宗族兄長看得同庶子一樣了,這是多么違背常理啊!他們的雙親死了,將尸體陳放著不收斂,卻為了招魂而爬上屋頂,窺看水井,挖掘鼠洞,拿出洗滌的器具,去追尋已死去的人的靈魂。如果以為死者真的在那里,這實在是愚蠢極了;如果明知道死者已不在世了,還硬要找他,這也太虛偽了。儒家之徒娶妻,總是親自去迎親,穿著黑色禮服,做仆人的事,親自拉著馬韁繩,將上車攀拉的帶子遞給新娘,象為父母駕車般恭敬。婚禮之隆重,就像在祭祀祖先一樣。顛倒上下次序,違逆父母,將父母的地位降低到與妻子、長子一樣,把妻子、長子的地位抬高到與父母一樣,象這樣對待父母,可以稱為孝子嗎?儒家之徒說:迎娶妻子,和妻子共奉祭祀;生下兒子,才有人承守宗廟,因此要加以重視。我們回答:這是胡說。他們的宗族兄長,守護祖先的宗廟幾十年,死后只為他服喪一年;他們的嫂嫂和弟媳,也供奉對祖先的祭祀,死后卻不為她服喪。可見妻子、長子死后,服喪三年,肯定不是因為他們守宗廟奉祭祀的緣故了。如此偏愛妻子、長子,已經是大錯了,還要假意說這是尊重父母。要想厚愛自己所偏私的人,輕視應當敬重的人,這難道不是非常奸邪的行為嗎?

儒家之徒又堅持“天命”論,說:長壽與短命,貧窮與富貴,安定與危難,治理與混亂,本來就是有天命所決定,不能改變的;窮厄與得志,受賞或遭罰,吉祥或災禍,都是既定的,人的智慧和力量是不能改變的。官吏們聽信了這種論調,就會懈怠他們分內的職守;平民們聽信了這種論調,就會荒廢他們所從事的生產。官吏不理政事,社會就會混亂,農業生產被耽誤,國家就會貧困。又窮又亂,違背施政的根本宗旨,但是儒家之徒卻以為這是教化之道,可見這是在毒害天下的人。儒家之徒制定繁瑣的禮樂制度。使人貪圖淫逸,設久喪之禮,偽飾悲哀,欺騙雙親。制造“天命”論,使人安于貧困,而尊重居傲自大的人,違背了施政的根本,荒廢了社會生產,卻茍且偷安,盲目自傲。他們貪圖吃喝,懶于勞動,以至于為饑寒而窘,為凍餓所迫,卻無法擺脫困境。這些人就象乞丐一樣,得到食物就象田鼠似的藏起來,看東西象公羊一樣瞪著眼睛,發起怒來象頭野豬。君子若恥笑他們,他們還要發怒說:你們這班無用之輩哪能理解高尚的儒家之士!夏天向人乞討麥子,到所有莊稼都收割完畢以后,就依靠替人辦喪事混飯吃,他們的子孫全都跟隨前去,以得到飽食。只要替人辦過幾次喪事,他們的生活就解決了。他們依靠別人養肥自己,依靠別人田里的收獲以供自己吃喝。有錢人家有喪事,就非常高興,說:“這是衣食的來源呵”。

儒家之徒說:君子的言論和服飾都必須依照古例,這才合乎仁義。我們回答:所謂古代的言論和服飾,在它們當時也都曾經是新穎的,而古人用了這些言論和服飾,他們也就不是君子了。那么一定要穿不是君子穿的衣服,說不是君子說的話,才是合乎仁義的嗎?儒家之徒又說:君子只遵循舊規而不加創作。我們回答:古時侯羿制造弓,仔制造甲,奚仲造車,巧垂造船。若按儒者的觀點看,現在的皮匠車匠,都是君子;而羿、仔、奚仲、巧垂不都是小人了嗎?況且他們所遵循的事物,最初必然是有人創作的。那么后人所遵循的,難道都是小人之“道”嗎?儒家之徒又說:君子勝利了就不再追趕逃跑的敵人,不射殺處于困迫中的人;敵人收拾尸體就幫助他們拉重車。我們回答:如果都是仁人,就沒有為敵的理由。仁人互相將是非道理申明以后,沒有理由的一方必定會服從有理的一方,不懂事理的會服從懂事理的,自己無言辭解說,一定會折服于對方,看見好事一定會效法,怎么會互相敵對呢?如果是兩個惡人在相爭,勝利者想不追趕逃跑者,敵處困境就不去射殺,敵人收尸就幫他拉車,這些雖然全部做到,還是不能稱為君子。對殘暴者統治的國家,圣人準備為世人除害,派出軍隊去誅罰,但勝利了的將領用儒家觀點命令士卒說:不要追趕敗逃的人,不要射殺困境中的,敵人收尸幫助他拉車;那么暴亂的人就得以活命,天下的禍害就除不掉,這是殘害眾人的父母,深深地殘害世人,沒有比這更大的不義了!儒家之徒又說:君子就象鐘一樣,敲擊它就發出聲音,不敲擊它就不出聲。我們回答:仁人事奉主上,必定會盡忠,事奉父母,必定會盡孝。看到主上有善行,就加以表揚;見到有過失,就加以勸諫,這就是做臣子的原則。現在儒家之徒象鐘一樣,敲它才發出聲音,不敲就不出聲,把機智隱藏起來,舍棄力量不為世用,恬靜地等待別人來問才回答,即使是對國君和雙親有重大利益的事,不問他就不說。假如有大暴亂將發生,有盜賊將要鬧事,象箭在弦上一樣緊急,別人不知道,只有他一人知道,即使國君和雙親都在身邊,不問卻不說,這簡直是作大亂的盜賊了。用這種態度處世,為人臣就是不忠,為人子就是不孝,對待兄長就是不恭順,與人交友就是不誠實不友善。雖然是拘執后言,不肯先說,但在朝廷上,見到有利于自己的地方,卻唯恐后言。國君所說的話如果對他沒有利,儒家之徒就會兩手高高拱起,眼睛看著下邊,像被噎住一樣不回答,說:“這方面我沒有學過。”事情雖然緊急,他卻退避而遠遠走開。

能夠統一道術、學業的莫過仁義。大則可以治理人民,小則可以擔任官職,遠則可以普遍施舍,近則可以修養自身。凡是不合乎義的地方就不停留,不合理的事就不做,務求興天下之利,曲直反復,進退周旋之間,如果不利于天下,就停止,這才是君子的原則。用我們所聽到的孔某人的行為與此相比較,就大謬不然了。齊景公問晏子說:“孔子為人怎么樣?”晏子不回答。齊景公又問,晏子還是不回答。齊景公說:“跟我說到孔子的人很多,都認為他是賢人,現在我問到他,你卻不回答,是為什么呢?”晏子回答說:“我這個人無能,不能夠識別賢人。雖然這樣,我還是聽說所謂的賢人,如果進入別人的國家,一定要促進君臣間的親密關系,而消除上下之間的怨恨,孔某人到楚國去時,了解到白公勝作亂的陰謀,卻讓石乞去參加他的叛亂,使得楚國國君差一點遇害,而白公勝遭到殺戮。我聽說賢人得到君主的信任就不會無所建樹,得到下層人們的信賴,就不會感到危險,言論得到國君聽信,一定對人民有利;教化施行于百姓,一定對君主有利。所以他們說話明確,容易理解,行為明確,容易效法,行義舉可以使人民明了,出計謀可以通行于君臣。現在孔子老謀深算去幫助賊人,勞神盡智去做壞事,勸下面的人造上面的反,教臣子去殺君主,都不是賢人的行為。進入別人的國家,卻與別國的賊人相勾結,不是仁義之輩。明知那個人不忠,卻慫恿他去作亂,這不是仁義的行為。躲開人而后出計謀,避開人而后說話,行義舉不能公之于人民,出計謀不能通行于君臣,我不知道孔子與白公勝有什么不同,所以不回答。”齊景公說:“呵!向我進言的人是很多的,如果沒有你,那我就一輩子也不懂得孔子和白公勝是一樣的!”

孔子到齊國,去見齊景公,齊景公很高興,想封給他尼溪那塊地方,并把這個想法告訴了晏子。晏子說:“不行!儒家的人驕傲而又自以為是,不能教化人民;他們愛好音樂,使人貪圖安逸,不可以讓他們直接管理政治;堅持有命論而荒廢了事業,不能讓他們擔任任何職務;主張厚葬而悲哀不止,不能讓他們保育人民;戴著高冠,卻形容謙卑,不能讓他們領導群眾。孔子喬裝打扮來迷惑世人,奏樂唱歌擊鼓跳舞以招徠門徒,講究繁瑣的升降禮節來顯示禮儀,注重趨蹌等行禮的步伐來讓人們觀看。雖然博學,卻不能讓他們來議論時世;殫精竭慮,卻對人民沒有補益。人們幾輩子都不能窮盡他們的學問,到了年長時也難以奉行他們的禮節,積累多少財富都不夠供他們作樂。他們極力美化自己的歪理邪說,用來迷惑當世的君主;設置盛大的音樂,使愚笨的人們貪圖安逸。他們的理論不能用來給世人看,他們的學說不能用來引導群眾。現在你封他,想用來改變齊國的風氣,這實在不是治理國家、引導百姓的辦法。”齊景公說:“說得好!”于是用厚禮對待孔子,卻留下了封地(沒有封他),很恭敬地接見他,卻不問他的學說。孔子于是懷恨在心,對齊景公和晏子很生氣,就把鴟夷子皮介紹到田常門下,把自己的報復計劃告訴了南郭惠子,而后回到魯國。過了一些時候,聽說齊國準備攻打魯國,就對子貢說:“子貢呀,舉大事就趁現在這個機會了!”于是派子貢到齊國去,通過南郭惠子見到田常,勸他去攻打吳國;又教高氏、國氏、鮑氏、晏氏不要妨礙田常作亂;又勸越國攻打吳國。在三年之內,齊國、吳國都遭到破國的災難,死人難以計數,這就是孔子的報復!

孔子擔任魯國司寇時,不顧公家而去幫助季孫氏。季孫氏為魯君的國相,因獲罪而逃走,和守城的人爭奪門閂,孔子卻用力把門舉起來讓季孫跑掉。孔子被圍困在陳國和蔡國之間,拿藜羹充饑,沒有飯吃。過了十天,子路煮熟了一頭小豬,孔子不問肉是從哪里來的就吃了;子路剝別人的衣服來買酒,孔子不問酒是從哪里來的就喝了。后來魯哀公迎孔子回國,座席沒放正他就不坐,肉切得不正他就不吃。子路進去問道:“您的做法怎么和在陳蔡邊境的時侯相反呢?”孔子說:“過來,我對你說!過去在陳蔡的時候,我和你以求生為急務,現在我和你以行義為首要。”饑餓的時候,就不顧妄拿酒食以保存性命;飽足的時侯,就裝模作樣粉飾自己,奸邪虛偽,還有比這更大的嗎?

孔子和他的弟子閑坐,說:“舜看見瞽叟時,總是蹙然不安,當時天下真危險呵!周公旦還稱不上是仁人吧,他為什么要拋棄了家室,而寄寓到別處去呢?”孔子的所作所為,都是他心術不正決定的。他的門人弟子,都效法孔子。子貢和子路,幫助孔悝在衛國作亂;陽貨在齊國作亂;佛肸占據中牟發動叛亂;漆雕氏受刑成了殘廢,沒有更大的罪過了。作為門人弟子,以他們的先生作為榜樣,學習他的思想,效法他的行為,直到力量不夠,智力不足時才會停止。現在孔子的行為是這樣,那么一般的儒家之徒就很可懷疑了。

【集評】 清·畢沅《墨子·菲儒》:“此述墨氏之學者,設師言以折儒也。”

【總案】 《非儒》共有兩篇,上篇有目無文,這是下篇。本篇對儒家學說提出了系統的批評,認為儒家“親親有術,尊賢有等”的說法是虛偽的;有“命”論是背政之本;“必古言服”不切實際。并批判了儒家“循而不作”、“君子勝不逐奔”、“擊之則鳴,弗擊不鳴”等觀點。最后批判孔子的行為,指責他興禮樂,聚徒眾是“盛飾邪術,以營世君”,說他的一系列做法是“污邪詐偽”;有些地方甚至進行了沒有事實根據的人身攻擊。墨、儒兩派在先秦的論爭影響很大,對后世也有認識意義。在寫法上,先分別批判儒家的若干重要觀點,然后集中批判孔子其人。在批判儒家觀點時,善于選準攻擊點,抓住對方觀點中某些矛盾或薄弱處,深入抉剔批判,往往能攻在點子上。同時,總要把儒者們的荒唐可笑之處結合起來加以揭露和嘲諷,如對儒者招魂、迎親時的做作,“羝羊視”“賁彘起”的丑態,靠辦喪事混飯吃的狼狽,勝不逐奔還幫敵人拉車的荒謬,“高拱下視·會噎為深”的迂腐與世故等等,均言之中的。攻擊孔子,則利用權威人物晏嬰之口,制造許多說法,力圖把孔子鼓動叛亂為人“詐偽”的特點張揚出來,以增強攻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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