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國平《面對苦難(節(jié)選)》原文與賞析
周國平《面對苦難(節(jié)選)》
原文
一、面對苦難
人生在世,免不了要遭受苦難。所謂苦難,是指那種造成了巨大痛苦的事件和境遇。它包括個人不能抗拒的天災人禍,例如遭遇亂世或災荒,患危及生命的重病乃至絕癥,摯愛的親人死亡;也包括個人在社會生活中的重大挫折,例如失戀、婚姻破裂、事業(yè)失敗。有些人即使在這兩方面運氣都好,未嘗吃大苦,卻也無法避免那個一切人遲早要承受的苦難——死亡。因此,如何面對苦難,便是擺在每個人面前的重大人生課題。我們總是想,今天如此,明天也會如此,生活將照常進行下去。
然而,事實上遲早會有意外事件發(fā)生,打斷我們業(yè)已習慣的生活,總有一天我們的列車會突然翻出軌道。
“天有不測風云”——不測風云乃天之本性,“人有旦夕禍福”——旦夕禍福是無所不包的人生的題中應有之義,任何人不可心存僥幸,把自己獨獨看作例外。
人生在世,總會遭受不同程度的苦難,世上并無絕對的幸運兒。所以,不論誰想從苦難中獲得啟迪,該是不愁缺乏必要的機會和材料的。世態(tài)炎涼,好運不過爾爾。那種一交好運就得意忘形的淺薄者,我很懷疑苦難能否使他們變得深刻一些。
我一向聲稱一個人無須歷盡苦難就可以體悟人生的悲涼,現(xiàn)在我知道,苦難者的體悟畢竟是有著完全不同的分量的。
幸福的反面是災禍,而非痛苦。痛苦中可以交織著幸福,但災禍絕無幸福可言。另一方面,痛苦的解除未必就是幸福,也可能是無聊。可是,當我們從一個災禍中脫身出來的時候,我們差不多是幸福的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其實,“大難不死”即福,何須乎后福?
二、苦難的價值
人們往往把苦難看作人生中純粹消極的、應該完全否定的東西。當然,苦難不同于主動的冒險,冒險有一種挑戰(zhàn)的快感,而我們忍受苦難總是迫不得已的。但是,作為人生的消極面的苦難,它在人生中的意義也是完全消極的嗎?
苦難與幸福是相反的東西,但它們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都直接和靈魂有關,并且都牽涉到對生命意義的評價。在通常情況下,我們的靈魂是沉睡著的,一旦我們感到幸福或遭到苦難時,它便醒來了。如果說幸福是靈魂的巨大愉悅,這愉悅源自對生命的美好意義的強烈感受,那么,苦難之為苦難,正在于它撼動了生命的根基,打擊了人對生命意義的信心,因而使靈魂陷入了巨大痛苦。生命意義僅是靈魂的對象,對它無論是肯定還是懷疑、否定,只要是真切的,就必定是靈魂在出場。外部的事件再悲慘,如果它沒有震撼靈魂,僅僅成為一個精神事件,就稱不上是苦難。一種東西能夠把靈魂震醒,使之處于雖然痛苦卻富有生機的緊張狀態(tài),應當說必具有某種精神價值。
快感和痛感是肉體感覺,快樂和痛苦是心理現(xiàn)象,而幸福和苦難則僅僅屬于靈魂。幸福是靈魂的嘆息和歌唱,苦難是靈魂的呻吟和抗議,在兩者中凸現(xiàn)的是對生命意義的或正或負的強烈體驗。
幸福是生命意義得到實現(xiàn)的鮮明感覺。一個人在苦難中也可以感覺到生命意義的實現(xiàn)乃至最高的實現(xiàn),因此苦難與幸福未必是互相排斥的。但是,在更多的情況下,人們在苦難中感覺到的卻是生命意義的受挫。我相信,即使是這樣,只要沒有被苦難徹底擊敗,苦難仍會深化一個人對于生命意義的認識。
痛苦和歡樂是生命力的自我享受。最可悲的是生命力乏弱,既無歡樂,也無痛苦。
多數(shù)時候,我們是生活在外部世界里。我們忙于瑣碎的日常生活,忙于工作、交際和娛樂,難得有時間想一想自己,也難得有時間想一想人生。可是,當我們遭到厄運時,我們忙碌的身子停了下來。厄運打斷了我們所習慣的生活,同時也提供了一個機會,迫使我們與外界事物拉開了一個距離,回到了自己。只要我們善于利用這個機會,肯于思考,就會對人生獲得一種新眼光。古羅馬哲學家認為逆境啟迪智慧,佛教把對苦難的認識看作覺悟的起點,都自有其深刻之處。人生固有悲劇的一面,對之視而不見未免膚淺。當然,我們要注意不因此而看破紅塵。我相信,一個歷盡坎坷而仍然熱愛人生的人,他胸中一定藏著許多從痛苦中提煉的珍寶。
至于說以溫馨為一種人生理想,就更加小家子氣了。人生中有順境,也有困境和逆境。困境和逆境當然一點兒也不溫馨,卻是人生最真實的組成部分,往往促人奮斗,也引人徹悟。我無意贊美形形色色的英雄、圣徒、冒險家和苦行僧,可是,如果否認了苦難的價值,就不復有壯麗的人生了。
領悟悲劇也須有深刻的心靈,人生的險難關頭最能檢驗一個人的靈魂深淺。有的人一生接連遭到不幸,卻未嘗體驗過真正的悲劇情感;相反,表面上一帆風順的人也可能經(jīng)歷巨大的內心悲劇。
歡樂與歡樂不同,痛苦與痛苦不同,其間的區(qū)別遠遠超過歡樂與痛苦的不同。對于一個視人生感受為最寶貴財富的人來說,歡樂和痛苦都是收入,他的賬本上沒有支出。這種人盡管敏感,卻有很強的生命力,因為在他眼里,現(xiàn)實生活中的禍福得失已經(jīng)降為次要的東西,命運的打擊因心靈的收獲而得到了補償。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賭場上輸?shù)舻模瑓s在他描寫賭徒心理的小說中極其輝煌地贏了回來。
對于沉溺于眼前瑣屑享受的人,不足與言真正的歡樂。對于沉溺于眼前瑣屑煩惱的人,不足與言真正的痛苦。
我相信人有素質的差異。苦難可以激發(fā)生機,也可以扼殺生機;可以磨煉意志,也可以摧垮意志;可以啟迪智慧,也可以蒙蔽智慧;可以高揚人格,也可以貶抑人格—全看受苦者的素質如何。素質大致規(guī)定了一個人承受苦難的限度,在此限度內,苦難的錘煉或可助人成材,超出此則會把人擊碎。這個限度對幸運同樣適用。素質好的人既能承受大苦難,也能承受大幸運,素質差的人則可能兼毀于兩者。痛苦是性格的催化劑,它使強者更強,弱者更弱,暴者更暴,柔者更柔,智者更智,愚者更愚。
三、以尊嚴的方式承受苦難
苦難是人格的試金石,面對苦難的態(tài)度最能表明一個人是否具有內在的尊嚴。譬如失戀,只要失戀者真心愛那個棄他而去的人,他就不可能不感到極大的痛苦。但是,同為失戀,有的人因此自暴自棄、萎靡不振,有的人為之反目為仇,甚至行兇報復,有的人則懷著自尊和對他人感情的尊重,默默地忍受痛苦,其間便有人格上的巨大差異。當然,每個人的人格并非一成不變的,他對痛苦的態(tài)度本身也在鑄造著他的人格。不論遭受怎樣的苦難,只要他始終警覺著他擁有采取何種態(tài)度的自由,并勉勵自己以一種堅忍高貴的態(tài)度承受苦難,他就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有效地提高著自己的人格。
凡苦難都具有不可挽回的性質。不過,在多數(shù)情況下,這只是指不可挽回地喪失了某種重要的價值,但同時人生中畢竟還存在著別的一些價值,它們鼓舞著受苦者承受眼前的苦難。譬如說,一個失戀者即使已經(jīng)對愛情根本失望,他仍然會為了事業(yè)或為了愛他的親人活下去。但是,世上有一種苦難,不但本身不可挽回,而且意味著其余一切價值的毀滅,因而不可能從別的方面汲取承受它的勇氣。在這種絕望的境遇中,如果說承受苦難仍有意義,那么,這意義幾乎唯一地就在于承受苦難的方式本身了。弗蘭克說得好:以尊嚴的方式承受苦難,這是一項實實在在的內在成就,因為它證明了人在任何時候都擁有不可剝奪的精神自由。事實上,我們每個人都終歸要面對一種沒有任何前途的苦難,那就是死亡。而以尊嚴的方式承受死亡,的確是我們精神生活的最后一項偉大成就。
以尊嚴的方式承受苦難,這種方式本身就是人生的一項巨大成就,因為它所顯示的不只是一種個人品質,而且是整個人性的高貴和尊嚴。這證明了這種尊嚴比任何苦難更有力,是世間任何力量都不能將它剝奪的。正是由于這個原因,在人類歷史上,偉大的受難者如同偉大的創(chuàng)造者一樣受到世世代代的敬仰。
知道痛苦的價值的人,不會輕易向別人泄露和展示自己的痛苦,哪怕是最親近的人。喜歡談論痛苦的往往是不識愁滋味的少年,而飽嘗人間苦難的老年貝多芬卻唱起了《歡樂頌》。
面對社會悲劇,理想、信念、正義感、崇高感支撐著我們,我們相信自己在精神上無比地優(yōu)越于那迫害乃至毀滅我們的惡勢力,因此我們可以含笑受難,慷慨赴死。我們是舞臺上的英雄,哪怕眼前這個劇場里的觀眾全都渾渾噩噩、是非顛倒,我們仍有勇氣把戲演下去,演給我們心目中絕對清醒公正的觀眾看,我們稱這觀眾為歷史、上帝或良心。
可是,面對自然悲劇,我們有什么呢?這里沒有舞臺,只有空漠無際的蒼穹。我們不是英雄,只是朝生暮死的眾生。任何人間理想都撫慰不了生老病死的悲哀,在天災人禍面前也談不上什么正義感。當史前人類遭受大洪水的滅頂之災時,當龐貝城居民被維蘇威火山的巖漿吞沒時,他們能有什么慰藉呢?地震、海嘯、車禍、空難、瘟疫、絕癥……大自然的惡勢力輕而易舉地把我們或我們的親人毀滅。我們面對的是沒有靈魂的敵手,因而不能以精神的優(yōu)越自慰,卻愈發(fā)感到了生命的卑微。沒有上帝來拯救我們,因為這災難正是上帝親手降下的。我們憤怒,但無處泄憤;我們冤屈,但永無申冤之日;我們反抗,但我們的反抗孤立無助,注定失敗。
然而我們未必就因此倒下。也許,沒有浪漫氣息的悲劇是我們最本質的悲劇,不具英雄色彩的勇氣是我們最真實的勇氣。在無可告慰的絕望中,我們咬牙挺住。我們挺立在那里,沒有觀眾,沒有證人,也沒有期待,沒有援軍。我們不倒下,僅僅是因為我們不肯讓自己倒下。我們以此維護了人的最高的也是最后的尊嚴——人在大自然面前的尊嚴。
面對無可逃避的厄運和死亡,絕望的人在失去一切慰藉之后,總還有一個慰藉,便是在勇敢承受命運時的尊嚴感。由于降災于我們的不是任何人間的勢力,而是大自然本身,因此,在我們的勇敢中體現(xiàn)出的乃是人的最高尊嚴——人在神面前的尊嚴。
人生中不可挽回的事太多。既然活著,還得朝前走。經(jīng)歷過巨大苦難的人有權利證明,創(chuàng)造幸福和承受苦難屬于同一種能力。沒有被苦難壓倒,這不是恥辱,而是光榮。
佛的智慧把愛當作痛苦的根源而加以棄絕,扼殺生命的意志。我的智慧把痛苦當作愛的必然結果而加以接受,化為生命的財富。
任何智慧都不能使我免于痛苦,我只愿有一種智慧足以使我不毀于痛苦。人們愛你,疼你,但是一旦你患了絕癥,注定要死,人們也就漸漸習慣了,終于理智地
等待著那個日子的來臨。
然而,否則又能怎樣呢?望著四周依然歡快生活著的人們,我對自己說:人類個體之間痛苦的不相通也許正是人類總體仍然快樂的前提。那么,一個人的災難對于親近和不親近的人們的生活幾乎不發(fā)生任何影響,這就對了。
幸運者對別人的不幸或者同情,或者隔膜。但是,比兩者更強烈的也許是僥幸:幸虧遭災的不是我!
不幸者對別人的幸運或者羨慕,或者冷淡。但是,比兩者更強烈的也許是委屈:為何遭災的偏是我!
對于別人的痛苦,我們的同情一開始可能相當活躍,但一旦痛苦持續(xù)下去,同情就會消退。我們在這方面的耐心遠遠不如對于別人的罪惡的耐心。一個我們不得不忍受的別人的罪惡仿佛是命運,一個我們不得不忍受的別人的痛苦卻幾乎是罪惡了。
我并非存心刻薄,而是想從中引出一個很實在的結論:當你遭受巨大痛苦時,你要自愛,懂得自己忍受,盡量不用你的痛苦去攪擾別人。
在多數(shù)情況下,同情傷害了痛苦者的自尊。如果他是強者,你把他當弱者來同情,是一種傷害;如果他是弱者,你的同情只會使他更不求自強,也是一種傷害。
不幸者需要同伴。當我們獨自受難時,我們會感到不能忍受命運的不公正甚于不能忍受苦難的命運本身。相反,受難者人數(shù)的增加仿佛減輕了不公正的程度。我們對于個別人死于非命總是惋嘆良久,對于成批殺人的戰(zhàn)爭卻往往無動于衷。仔細分析起來,同病相憐的實質未必是不幸者的彼此同情,而更是不幸者各以他人的不幸為自己的安慰,亦即幸災樂禍。這當然是愚蠢的。不過,無可告慰的不幸者有權得到安慰,哪怕是愚蠢的安慰。
如同肉體的痛苦一樣,精神的痛苦也是無法分擔的。別人的關愛至多只能轉移你對痛苦的注意力,卻不能改變痛苦的實質。甚至在一場共同承受的苦難中,每人也必須獨自承擔自己的那一份痛苦,這痛苦并不因為有一個難友而有所減輕。
作者簡介
周國平,1945 年生于上海。1967 年畢業(yè)于北京大學哲學系,1981 年于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哲學系畢業(yè)后,進入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工作至今。
周國平是一位代表人文精神的學者,他既是一位哲學家,也是一位詩人,他用散文的筆調寫他的哲學思考,用哲學思考來貫穿他的文學寫作。
他出版過著作二十余種,著譯過《尼采:在世紀的轉折點上》《尼采與形而上學》《悲劇的誕生——尼采美學文選》《人與永恒》《尼采詩集》《偶像的黃昏》等哲學著作。除了哲學著作和翻譯,周國平還寫作了大量的散文隨筆,并產(chǎn)生了廣泛的影響。他的散文著作主要有《守望的距離》《靈魂只能獨行》《風中的紙屑》《妞妞——一個父親的札記》《周國平文集》等。周國平的散文隨筆充滿了人生的智慧和哲學的魅力,融理性和激情于一體,筆調清新自然,內涵睿智深刻,多年來深受讀者喜愛。
賞析
《面對苦難》是一篇富于精神性的哲理散文。文章分為三部分,分別以三個小標題標出。它的特點不是追求分析論證的層層相扣,而是采用詩一般跳躍的思維、充滿哲理意味的句子和具象性的闡發(fā)來直接點明思考的主題。
第一部分:論述人生中“苦難”的必然性和普遍性。
第一句便開門見山點明主旨“人生在世,免不了要遭受苦難”。接下來,便對“苦難”進行定義,并以具體例子加以說明。在這樣的基礎上,作者進而指出:“如何面對苦難,便是擺在每個人面前的重大人生課題。”因為“人生在世,總會遭受不同程度的苦難,世上并無絕對的幸運兒”。這就不僅提出了問題,而且道出了苦難的普遍性。唯其如此,我們每個人都必須去面對,去思考。從寫作的角度看,這一部分側重于立論。
第二部分:主要思考苦難的價值。
文章首先辨析了過去在苦難問題上的誤區(qū):“人們往往把苦難看作人生中純粹消極的、應該完全否定的東西。”作者并不同意這樣的觀點。他認為苦難是有積極意義的。因為苦難與幸福雖是相反的東西,但它們都直接和靈魂有關。接下來,作者用詩化的語言,闡述了幸福、苦難與靈魂的關系:“如果說幸福是靈魂的巨大愉悅,這愉悅源自對生命的美好意義的強烈感受,那么,苦難之為苦難,正在于它撼動了生命的根基,打擊了人對生命意義的信心,因而使靈魂陷入了巨大痛苦。”在這一層次上,作者還比較了快感和痛感、快樂和痛苦的不同,這樣更加突出了苦難對于人的生命的意義。
在肯定了苦難屬于靈魂的范疇之后,作者進一步追問:既然苦難有如此的價值,為什么我們過去卻看不到或忽略了呢?原來,我們過去只滿足于生活外部的世界,或者只將溫馨作為一種人生的理想。其實,這是一種膚淺和窄小的苦難觀。那么,如何才能改變這種“膚淺”和“小家子氣”的苦難觀呢?作者認為:第一,要善于利用遭受厄運的機會,認真去思考生活,這樣你對人生就會獲得一種新的眼光;第二,人生中有“順境”也有“逆境”,“逆境”更能“促人奮斗”,也“引人徹悟”。當然,作者在肯定“逆境”的價值的同時,也指出“逆境”對人生的消極磨損作用。最后,文章用對偶的句式,對苦難做了一番詩性的闡發(fā):“苦難可以激發(fā)生機,也可以扼殺生機;可以磨煉意志,也可以摧垮意志;可以啟迪智慧,也可能蒙蔽智慧;可以高揚人格,也可以貶抑人格——全看受苦者的素質如何。”這樣將苦難與人格、素質結合起來思考,文章對苦難的探討又深入了一步。
第三部分:提出“以尊嚴的方式承受苦難”的中心論點,并加以論述。作者先將苦難和人格聯(lián)系起來,指出“苦難是人格的試金石,面對苦難的態(tài)度最能表明一個人是否具有內在的尊嚴”。雖然苦難具有不可挽回的性質,甚至有的苦難可以將一切價值毀掉,即便如此,我們仍應以尊嚴的方式來承受苦難,就如飽嘗人間苦難的老年貝多芬唱起了《歡樂頌》。因此,以尊嚴的方式承受苦難,這種方式本身就是人類的一項巨大成就,它所顯示的不只是一種個人品質,還是整個人性的高貴的尊嚴。接下來,文章又具體描述了現(xiàn)實社會中的苦難和大自然降之于人類的各種苦難。的確,在許多苦難,特別是大自然的災難面前,人類是渺小的、脆弱的,因而人類的反抗注定要失敗。然而,人類未必就因此倒下。在大自然,在神的面前,人類仍然有自己的尊嚴。所以,既然活著,還得朝前走。因為“經(jīng)歷過巨大苦難的人有權利證明,創(chuàng)造幸福和承受苦難屬于同一種能力。沒有被苦難壓倒,這不是恥辱,而是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