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子·說林上第二十二》譯文與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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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子·說林上第二十二》譯文與賞析

說林上第二十二

【題解】

“說”指的是歷史故事和民間傳說;“林”比喻數量很多,有聚集在一起的意思。“說林”意思是傳說故事的匯編。共收集七十一個傳說故事,分上下篇,上篇有三十四個,下篇有三十七個,這些傳說和故事,有些是他加工改編的,有些是韓非摘錄史說中的,其中有的故事還加有他的評語。《史記·韓非傳》索隱:“《說林》者,廣說諸事,其多若林,故曰《說林》也。”學者們認為是韓非為寫作和游說所準備的材料,因而都能圍繞韓非的學說,且多在他篇中出現過。呂思勉《經子解題》謂“此可見古人‘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之義”。

【原文】

湯以伐桀,而恐天下言己為貪也,因乃讓天下于務光[1]。而恐務光之受之也,乃使人說務光曰:“湯殺君而欲傳惡聲于子,故讓天下于子。”務光因自投于河。

【注釋】

[1]以:通“已”。務光:人名,傳說是夏朝末期的一位隱士。

【譯文】

商湯王已經討伐了夏桀王,而害怕天下人說自己是為了貪圖夏桀的江山,因而就想把天下讓給務光,但又害怕務光真的接受了天下,于是就派人游說務光,說:“商湯殺了國家的君主卻想把這壞名聲轉嫁給你,所以才把天下讓給你。”務光因此自己投河而死。

【原文】

秦武王令甘茂擇所欲為于仆與行事[1]。孟卯曰[2]:“公不如為仆。公所長者,使也。公雖為仆,王猶使之于公也。公佩仆璽而為行事,是兼官也。”

【注釋】

[1]秦武王:戰國時期秦國君主,名蕩。公元前310年-307年在位。甘茂:楚國下蔡人,秦武王時為左丞相。仆:管理君主車馬的官。行事:一種負責外交事務的小官。[2]孟卯:一作芒卯、昭卯,戰國時期齊國人,能言善辯,后投奔魏國。

【譯文】

秦武王讓甘茂在管理君主車馬和外交事務這兩個職位中選擇自己愿意擔任的一個。孟卯對甘茂說:“您不如去管理君主的車馬。你所擅長的,就是做使者。您雖然管理君主的車馬,大王仍然會讓您做使者的職事。您佩帶了仆的官印而又做了使者的職事,這就是同時兼任兩個官職了。”

【原文】

子圉見孔子于商太宰[1]。孔子出,子圉入,請問客。太宰曰:“吾已見孔子,則視子猶蚤虱之細者也。吾今見之于君。”子圉恐孔子貴于君也,因謂太宰曰:“君已見孔子,亦將視子猶蚤虱也。”太宰因弗復見也。

【注釋】

[1]子圉:人名,生平不詳。商:春秋時期宋國的別稱。周滅商后,封商紂王的庶兄微子啟建立宋國,所以后世稱宋為商。太宰:宋國官名,相當于“相”。

【譯文】

子圉將孔子引見給宋國的太宰。孔子出來后,子圉進去,向宋太宰請問對孔子的印象。太宰說:“我見過孔子后,再看你就像跳蚤虱子那樣微小。我如今要把他引見給我們的國君。”子圉害怕孔子被宋國國君器重,就對太宰說:“國君如果見過孔子后,那么也會看您就像跳蚤虱子那樣微小。”太宰因此沒再引見孔子去見國君了。

【原文】

魏惠王為臼里之盟,將復立于天子[1]。彭喜謂鄭君曰[2]:“君勿聽。大國惡有天子,小國利之。若君與大不聽,魏焉能與小立之?”

【注釋】

[1]魏惠王:(前400-前319)即梁惠王,戰國時期魏國國君,名罃(yīnɡ),惠是他死后的謚號。公元前362年,魏國將都城從安邑(今山西夏縣西北)遷到大梁(今河南開封),所以叫梁惠王。臼里:《韓》策作“九里”,在今河南省洛陽附近。立:通“位”。[2]彭喜:人名,生平不詳。鄭君:原韓國君主,因滅鄭,遷都鄭,故曰鄭君。

【譯文】

魏惠王在臼里舉辦諸侯盟會,準備恢復周天子的地位,彭喜對鄭君說:“君主不要聽從這個意見。力量強大的國家討厭有天子,力量弱小的國家才覺得天子對自己有利。如果您和大國都不聽從,魏國怎么能為小國恢復周天子的地位呢?”

【原文】

晉人伐邢,齊桓公將救之[1]。鮑叔曰:“太蚤[2]。邢不亡,晉不敝;晉不敝,齊不重。且夫持危之功,不如存亡之德大。君不如晚救之以敝晉,齊實利。待邢亡而復存之,其名實美。”桓公乃弗救。

【注釋】

[1]邢:春秋時期諸侯國名。齊桓公:春秋時齊國國君,姓姜,名小白。公元前685年-643年在位。著名的“春秋五霸”之一。[2]鮑叔:指鮑叔牙,春秋時期齊桓公的大臣。蚤:通“早”。

【譯文】

晉國人征伐邢國,齊桓公準備去救援刑國。鮑叔牙對齊桓公說:“太早了。邢國不被滅亡,晉國就不會疲憊;晉國不疲憊,齊國的地位就不會顯得重要。再說那扶持處在危險之中的國家的功勞,不如使滅亡的國家重新存在的功勞大。君主不如等晚些時候去救援邢國,使它把晉國拖得疲憊不堪,這對齊國真正有利。等到邢國滅亡后再重新使刑國存在,那名聲會真正美好。”桓公于是沒有去救援邢國。

【原文】

子胥出走,邊候得之。子胥曰:“上索我者,以我有美珠也。今我已亡之矣。我且曰:子取吞之。”候因釋之。

【譯文】

伍子胥出逃,駐守邊關的官吏抓住了他。伍子胥說:“君主搜捕我,是因為我有顆美麗的寶珠。現在我已經把它弄丟了。我就會對君主說:‘你拿走了它吞到肚子里了。'”駐守邊關的官吏因此放走了伍子胥。

【原文】

慶封為亂于齊而欲走越[1]。其族人曰:“晉近,奚不之晉?”慶封曰:“越遠,利以避難。”族人曰:“變是心也,居晉而可;不變是心也,雖遠越,其可以安乎?”

【注釋】

[1]慶封:春秋時期齊國執政的卿,后因荒淫亂政被逐。越:諸侯國名,范圍包括今浙江大部和江西、江蘇部分地區。

【譯文】

慶封在齊國作亂失敗而想逃到越國去。他的族人說:“晉國很近,為什么不到晉國去呢?”慶封說:“越國遙遠,利于躲避災難。”族人說:“如果改變你作亂的心思,居住在晉國就可以了;如果不改變你作亂的心思,即使像越國那樣遙遠,難道就能安定了嗎?”

【原文】

智伯索地于魏宣子,魏宣子弗予[1]。任章曰:“何故不予?”宣子曰:“無故請地,故弗予。”任章曰:“無故索地,鄰國必恐。彼重欲無厭,天下必懼。君予之地,智伯必驕而輕敵,鄰邦必懼而相親。以相親之兵待輕敵之國,則智伯之命不長矣。《周書》曰[2]:‘將欲敗之,必姑輔之;將欲取之,必姑予之。’君不如予之以驕智伯。且君何釋以天下圖智氏,而獨以吾國為智氏質乎?[3]”君曰:“善。”乃與之萬戶之邑。智伯大悅,因索地于趙,弗與,因圍晉陽。韓、魏反之外,趙氏應之內,智氏以亡。

【注釋】

[1]智伯:人名,春秋末期晉國六卿之一。魏宣子:人名。晉國的卿大夫。名駒。亦作“魏桓子”。[2]《周書》:即《逸周書》,是周朝的史書,記載周時的誥誓號令。[3]質:箭靶子。

【譯文】

智伯向魏宣子索取土地,魏宣子不給。任章說:“為什么不給呢?”魏宣子說:“他無緣無故請求土地,所以不給。”任章說:“無緣無故索取土地,鄰國一定感到恐懼。他欲望深重貪得無厭,天下各國一定感到恐懼。君主不如給他,智伯一定會驕傲輕敵,鄰邦一定會因恐懼而互相親近。用互相親近的軍隊來對付驕傲輕敵的國家,那么智伯的命就不長了。《周書》上說:‘將要打敗他,一定先姑且輔助他;將要奪取他,一定先姑且送給他。’君主不如給他土地來使他驕傲。況且你為什么放棄用天下的力量來圖謀智伯的機會,而單獨把我們魏國作為智伯的箭靶子呢?”魏宣子說:“好。”于是就給了智伯一個有萬戶人家的城邑。智伯非常高興,趁機又向趙國索取土地,趙國不給他,他因此圍攻趙氏的封邑晉陽。后來韓國、魏國在晉陽城外反叛了他,趙氏在晉陽城內作接應,智伯于是滅亡了。

【原文】

秦康公筑臺三年[1]。荊人起兵,將欲以兵攻齊。任妄曰:“饑召兵,疾召兵,勞召兵,亂召兵。君筑臺三年,今荊人起兵將攻齊,臣恐其攻齊為聲,而以襲秦為實也,不如備之[2]。”戍東邊,荊人輟行[3]。

【注釋】

[1]秦康公:春秋時期秦國君主,名罃。[2]任妄:人名,生平不詳。[3]輟:(chuò)暫時停止。

【譯文】

秦康公興師動眾建造觀賞游樂用的高臺歷時三年。楚國人出動軍隊,打算用兵攻打齊國。任妄說:“饑荒會招來敵兵,疾病瘟疫會招來敵兵,繁重的勞役會招來敵兵,政局混亂會招來敵兵。您建造高臺歷時三年,如今楚國人起兵將要攻打齊國,臣下我害怕他們攻打齊國只是虛張聲勢,而來襲擊秦國才是真正的目的,不如對他們加以防備。”于是派兵防守東面邊境,楚國人就暫時停止了行動。

【原文】

齊攻宋,宋使臧孫子南求救于荊。荊大說,許救之,甚勸。臧孫子憂而反。其御曰:“索救而得,今子有憂色,何也?”臧孫子曰:“宋小而齊大。夫救小宋而惡于大齊,此人之所以憂也,而荊王說,必以堅我也。我堅而齊敝,荊之所利也。”臧孫子乃歸。齊人拔五城于宋而荊救不至。

【譯文】

齊國攻打宋國,宋國派臧孫子到南方向楚國求救。楚王非常高興,答應救援宋國,極力鼓勵他們堅守。臧孫子十分憂慮地返回楚國。他的車夫說:“來求救而獲得成功,如今您卻臉帶憂色,為什么呢?”臧孫子說:“宋國弱小而齊國強大。援救了弱小的宋國而得罪了強大的齊國,這是使人憂慮的事情,但楚王卻很高興,他一定是用答應救援來堅定我們抗齊的信心。我們堅定而齊國人就會疲憊,這是楚國的利益所在。”臧孫子就回國了。齊國人攻占了宋國的五個城鎮而楚國的救兵還沒有到。

【原文】

魏文侯借道于趙而攻中山,趙肅侯將不許[1]。趙刻曰:“君過矣。魏攻中山而弗能取,則魏必罷。罷,則魏輕,魏輕,則趙重[2]。魏拔中山,必不能越趙而有中山也。是用兵者魏也,而得地者趙也。君必許之。許之而大歡,彼將知君利之也,必將輟行。君不如借之道,示以不得已也。”

【注釋】

[1]魏文侯:名斯。戰國時期魏國君主。中山:春秋戰國時國名。春秋時稱鮮虞,屬白狄,為子姓部族,但也有人以為是姬姓。趙肅侯:應為趙烈侯。趙肅侯與魏文侯生活的年代相差近五十年。根據《戰國策·趙策一》,與魏文侯借地的應為趙烈侯,名籍,公元前408年-400年在位。[2]罷:疲憊之意。

【譯文】

魏文侯向趙國借用道路去攻打中山國,趙烈侯打算不答應。趙刻說:“君主您錯了。如果魏國攻打中山國而不能奪取,那么魏國必然就會疲憊。魏國表現出疲憊,那么魏國就會被輕視;魏國被輕視,那么趙國就顯得重要。魏國攻打中山國,必然不能越過趙國去占有中山國。這樣用兵的是魏國,而實際得到土地的是趙國。君主您一定要答應他們。但答應他們的時候如果太高興,那么他將會知道君王您從他的進攻中可以得利,他一定會停止行動。君主您不如借給他道路,而且表現出迫不得已的樣子。”

【原文】

鴟夷子皮事田成子,田成子去齊,走而之燕,鴟夷子皮負傳而從[1]。至望邑,子皮曰:“子獨不聞涸澤之蛇乎[2]?涸澤,蛇將徙[3]。有小蛇謂大蛇曰:‘子行而我隨之,人以為蛇之行者耳,必有殺子。不如相銜負我以行,人以我為神君也。’乃相銜負以越公道。人皆避之,曰:‘神君也。’今子美而我惡。以子為我上客,千乘之君也[4];以子為我使者,萬乘之卿也。子不如為我舍人。”田成子因負傳而隨之。至逆旅,逆旅之君待之甚敬,因獻酒肉[5]。

【注釋】

[1]鴟夷子皮:人名,齊國人,田成子的謀士。事:侍奉。田成子:即田常,人名,春秋時期齊國大臣。之:這里用為往,朝某方向走,到……去之意。傳:符信之意。[2]望邑:春秋時期的地名。所在地不詳。[3]徒:遷移之意。[4]乘:(shènɡ)古時一車四馬為一乘。周制天子地方千里,出兵車萬乘;諸侯地方百里,出兵車千乘。“千乘”相對“萬乘”而言,千乘,指中等諸侯國。[5]逆旅:《莊子·山水》:“宿于逆旅。”這里用為客舍、旅店之意。

【譯文】

鴟夷子皮侍奉田成子。田成子離開齊國,逃跑到燕國,鴟夷子皮背著出入關口時需交驗的符信跟在后面。到達望邑的時候,鴟夷子皮對田成子說:“您難道沒有聽說過干涸的湖里蛇的故事么?湖水干涸了,蛇準備遷移。一條小蛇對大蛇說:‘您在前面走而我跟著你,人們就會把我們當作是一般過路的蛇,那一定會有人殺您。我們不如互相銜著而你背著我走,人們就會把我當成神靈了。’于是大蛇就和小蛇互相銜著并且大蛇背著小蛇爬上大路。人們都避開它們,說:‘這是神靈啊。’現在您長得俊美而我生得丑陋。把您作為我的上等客人,人們會認為你只是一個中等國家的國君;把您作為我的使者,人們就會認為您是個大國的卿相。您不如做我的門客。”田成子因而背負著符信跟隨在鴟夷子皮的后面。到了旅館,旅館的主人招待他們極其恭敬,還給他們獻上了酒肉。

【原文】

溫人之周,周不納客[1]。問之曰:“客耶?”對曰:“主人。”問其巷人而不知也,吏因囚之。君使人問之曰:“子非周人也,而自謂非客,何也?”對曰:“臣少也誦《詩》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2]。’今君,天子,則我天子之臣也。豈有為人之臣而又為之客哉?故曰:‘主人也’。”君使出之。

【注釋】

[1]溫:地名。在今河南省溫縣。之:這里用為往,朝某方向走,到……去之意。周:地名。這里是指東周時期周國的都城雒邑。位于今河南省洛陽市白馬寺以東。[2]《詩》:即《詩經》。率:領導、統帥。濱:通“瀕”。靠近、臨近。

【譯文】

有個溫邑人到東周國都去,國都的守門人不接納他。問他說:“你是外地的客人嗎?”他回答說:“我是主人。”問與他居住同一條巷的人他卻不知道,守城官吏因此囚禁了他。周國君主派人來問他:“您不是周國人,而又自稱不是外地的客人,這是為什么呢?”他回答說:“我從小誦讀的《詩經》上說:‘天下所有的土地,沒有一處不屬于天子;從陸地到海邊,沒有誰不是天子的臣民。’現在的周君,是天子,那么我就是天子的臣民。怎么會有做天子的臣民又成為天子的客人的呢?所以我說‘我是主人’。”周國君主聽了之后便命人放了他。

【原文】

韓宣王謂樛留曰:“吾欲兩用公仲、公叔,其可乎[1]?”對曰:“不可。晉用六卿而國分,簡公兩用田成、闞止而簡公殺,魏兩用犀首、張儀而西河之外亡[2]。今王兩用之,其多力者樹其黨,寡力者借外權。群臣有內樹黨以驕主,有外為交以削地,則王之國危矣。”

【注釋】

[1]韓宣王:即韓宣惠王,公元前332年-312年在位。公仲:即公仲朋。韓宣惠王的相國。公叔:即公叔伯嬰。韓宣惠王的相國。[2]犀首:即公孫衍。犀首是他的號。公孫衍:戰國時期著名的人物,魏國人。張儀:(?-前310)戰國時著名的縱橫家。

【譯文】

韓宣惠王對樛留說:“我想同時重用公仲朋和公叔伯嬰,可以嗎?”樛留回答說:“不可以。晉國重用趙、魏、韓、中行、范、智氏等六卿而國家被瓜分,齊簡公同時重用田成子、闞止而齊簡公被謀殺,魏國同時重用公孫衍和張儀而西河郡一帶的國土便喪失了。如今大王同時重用他們,他們中力量強大的就會建立他們的私黨,力量弱小的就會借助其他諸侯國的權勢。如果群臣之中有的在國內樹立私黨對待君主傲慢,如果有的在國外結交諸侯來割取本國國土,那么大王的國家就危險了。”

【原文】

紹績昧醉寐而亡其裘。宋君曰:“醉足以亡裘乎?”對曰:“桀以醉亡天下,而《康誥》曰:‘毋彝酒’者;彝酒,常酒也[1]。常酒者,天子失天下,匹夫失其身。”

【注釋】

[1]彝:經常、常道、法度。

【譯文】

紹績昧喝酒醉后睡著而丟失了皮衣。宋君說:“喝酒醉了就會丟失皮衣嗎?”紹績昧回答說:“夏桀因為酒醉而使國家滅亡了,而《康誥》說出了:‘不要經常喝酒’這樣的話,所謂彝酒,就是經常喝酒。經常喝酒的人,如果是天子就會使國家滅亡,如果是普通百姓就會使自己喪失生命。”

【原文】

管仲、隰朋從于桓公而伐孤竹,春往冬反,迷惑失道[1]。管仲曰:“老馬之智可用也。”乃放老馬而隨之,遂得道。行山中無水,隰朋曰:“蟻冬居山之陽,夏居山之陰。蟻壤一寸而仞有水[2]。”乃掘地,遂得水。以管仲之圣而隰朋之智,至其所不知,不難師于老馬與蟻。今人不知以其愚心而師圣人之智,不亦過乎?

【注釋】

[1]管仲:即管夷吾,字仲,齊桓公的相。隰朋:齊桓公的左相。孤竹:地名。西周時期小諸侯國之一,位于今河北龍盧到遼寧朝陽一帶。[2]仞:(rèn)古代長度單位。周制八尺,漢制七尺。

【譯文】

管仲、隰朋跟隨著齊桓公去征伐孤竹國,春天前往冬天才返回,返回時迷路了。管仲說:“老馬的智力可以借用。”于是放開老馬的韁繩讓它自己走而眾人跟隨在它后面,于是就找到了道路。行走在山中沒有水喝,隰朋說:“螞蟻冬天居住在山的南面,夏天居住在山的北面。螞蟻洞口土堆高一寸而下面七尺深的地方就有水。”于是就按照螞蟻洞來挖地,于是找到了水。憑管仲的圣明和隰朋的智慧,遇到他們自己所不知道的,不惜向老馬和螞蟻請教。如今的人卻不懂得用自己愚蠢的心去學習圣人的智慧,不也是過失嗎?

【原文】

有獻不死之藥于荊王者,謁者操之以入[1]。中射之士問曰[2]:“可食乎?”曰:“可。”因奪而食之。王大怒,使人殺中射之士。中射之士使人說王曰:“臣問謁者,曰‘可食’,臣故食之,是臣無罪而罪在謁者也。且客獻不死之藥。臣食之而王殺臣,是死藥也,是客欺王也。夫殺無罪之臣而明人之欺王也,不如釋臣。”王乃不殺。

【注釋】

[1]荊王:此指楚頃襄王。謁者:古時泛指掌理傳達、通報的近侍。[2]中射士:君主的武職侍從。

【譯文】

有個人來給楚頃襄王獻長生不死之藥,傳達官拿著這藥進宮。有個君主的武職侍從問他:“能吃嗎?”謁者說:“能。”君主的武職侍從便搶過來把藥吃了。楚王非常憤怒,就命令人殺掉武職侍從。武職侍從也派人去勸說楚王,說:“臣問傳達官,他說:‘能吃’,所以臣才吃了它,這件事臣沒有罪而罪過在傳達官身上。而且客人進獻的是不死之藥。臣吃了而大王殺臣,說明這藥是死藥,這就是客人欺騙大王。殺掉了沒有罪過的臣子而又證明別人把大王欺騙了,不如放了臣。”楚王于是不殺他了。

【原文】

田駟欺鄒君,鄒君將使人殺之[1]。田駟恐,告惠子[2]。惠子見鄒君曰:“今有人見君,則其一目,奚如[3]?”君曰:“我必殺之。”惠子曰:“瞽,兩目,君奚為不殺[4]?”君曰:“不能勿。”惠子曰:“田駟東慢齊侯,南欺荊王[5]。駟之于欺人,瞽也,君奚怨焉?”鄒君乃不殺。

【注釋】

[1]田駟:人名。戰國時期趙國人。鄒君:戰國時期鄒國的君主。[2]惠子:宋國人,為魏惠王的相。[3]:(jiá)閉著眼睛。[4]瞽:(ɡǔ)這里用為雖瞎但有眼珠之意。[5]慢:通“謾”,欺騙。

【譯文】

田駟欺騙了鄒國國君,鄒國國君將要派人去殺他。田駟恐懼了,告訴惠子。惠子拜見了鄒國國君,說:“如今有人來見您,閉上他一只眼睛,您會怎么樣對待他?”鄒國國君說:“我一定殺了他。”惠子說:“瞎子的兩只眼睛都閉著,君主為什么不殺他呢?”鄒國國君說:“因為他不能不閉著雙眼。”惠子說:“田駟在東面欺騙齊君,在南面欺騙楚王。田駟在騙人這方面,就和瞎子一樣,君主您何必要怨恨他呢?”鄒國國君于是就不殺田駟了。

【原文】

魯穆公使眾公子或宦于晉,或宦于荊[1]。犁鉏曰:“假人于越而救溺子,越人雖善游,子必不生矣[2]。失火而取水于海,海水雖多,火必不滅矣,遠水不救近火也。今晉與荊雖強,而齊近,魯患其不救乎!”

【注釋】

[1]魯穆公:名顯,戰國時魯國君主。荊:中國古代“九州”之一,春秋時楚國別稱。[2]犁鉏:一作黎且,人名,曾在齊國做官。假:憑借。

【譯文】

魯穆公派自己的兒子們有的到晉國去做官,有的到楚國去做官。犁鉏說:“借助于越國人來救落入水里的孩子,越國人雖然善于游泳,你這孩子一定活不下來。失了火而到大海中去取水,海水雖然很多,這火一定不能滅掉,因為遠處的水是救不了近處的火的。如今晉國與楚國雖然強大,然而齊國離我們最近,魯國的禍患恐怕救不了吧!”

【原文】

嚴遂不善周君,患之。馮沮曰:“嚴遂相,而韓傀貴于君。不如行賊于韓傀,則君必以為嚴氏也。”

【譯文】

嚴遂和周國君主關系不友好,周國君主很擔心這件事。他的臣子馮沮說:“嚴遂想當相國,而相國韓傀很受韓君的器重。君主不如行刺韓傀,那么韓君一定會認為是嚴遂干的。”

【原文】

張譴相韓,病將死。公乘無正懷三十金而問其疾。居一月,自問張譴,曰:“若子死,將誰使代子?”答曰:“無正重法而畏上,雖然,不如公子食我之得民也。”張譴死,因相公乘無正。

【譯文】

張譴擔任韓國相國,病重快要死亡了。公乘無正帶著三十兩金子去慰問他的疾病。過了一個月,韓君親自去慰問張譴,說:“如果你病死了,將來讓誰來代替你?”張譴回答說:“公乘無正重視法治而且敬畏君主,盡管如此,他卻不如公子食我得民心。”張譴死后,韓君就任命公乘無正為相。

【原文】

樂羊為魏將而攻中山,其子在中山[1]。中山之君烹其子而遺之羹,樂羊坐于幕下而輟之,盡一杯[2]。文侯謂堵師贊曰:“樂羊以我故而食其子之肉[3]。”答曰:“其子而食之,且誰不食?”樂羊罷中山,文侯賞其功而疑其心。孟孫獵得麑,使秦西巴持之歸,其母隨之而啼[4]。秦西巴弗忍而與之。孟孫歸,至而求麑。答曰:“余弗忍而與其母。”孟孫大怒,逐之。居三月,復召以為其子傅。其御曰:“曩將罪之,今召以為子傅,何也?”孟孫曰:“夫不忍麑,又且忍吾子乎?”故曰:“巧詐不如拙誠。”樂羊以有功見疑。秦西巴以有罪益信。

【注釋】

[1]樂羊:人名,戰國時魏文侯的將軍。[2]遺:給予、饋贈。[3]文侯:魏文侯。堵師贊:姓堵師,名贊,生平不詳。[4]孟孫:魯國的卿孟孫氏。麑:(ní)這里用為幼鹿之意。秦西巴:姓秦西,名巴,生平不詳。

【譯文】

樂羊擔任魏國大將率兵攻打中山國,他的兒子當時卻在中山國。中山國君主就活煮了他的兒子并送來了他兒子的肉汁,樂羊坐在軍帳中喝這肉汁,把一杯都喝完了。魏文侯對堵師贊說:“樂羊因為我的緣故吃了他兒子的肉。”堵師贊回答說:“他連自己的兒子都吃,還有誰不能吃呢?”樂羊從中山國打仗回來,魏文侯獎賞他的功勞而懷疑他的忠心。魯國的孟孫打獵得到一只小鹿,派秦西巴裝到車上帶回去,而母鹿跟著一直啼叫。秦西巴不忍心就把小鹿給了母鹿。孟孫回來后,一到家就向秦西巴索要小鹿。秦西巴回答說:“我不忍心就把小鹿給了母鹿。”孟孫非常憤怒,就把秦西巴攆走了。過了三個月,又召回秦西巴讓他做自己兒子的師傅。孟孫的車夫對孟孫說:“過去您將他治罪,如今又召回他當您兒子的師傅,這是為什么呢?”孟孫說:“他這個人不忍心傷害小鹿,又怎么會忍心傷害我的兒子呢?”所以常言說:“機巧欺詐不如笨拙的誠實。”樂羊因為有功勞而被懷疑,秦西巴因為有罪反而更加被信任。

【原文】

曾從子,善相劍者也。衛君怨吳王。曾從子曰:“吳王好劍,臣相劍者也。臣請為吳王相劍,拔而示之,因為君刺之。”衛君曰:“子之為是也,非緣義也,為利也。吳強而富,衛弱而貧。子必往,吾恐子為吳王用之于我也。”乃逐之。

【譯文】

曾從子,是個善于鑒別寶劍的人。衛國君主怨恨吳王夫差。曾從子說:“吳王愛好寶劍,我是一個鑒別寶劍的人。我請求去給吳王鑒別寶劍,拔出寶劍給他看的時候,就乘機為君王您刺殺他。”衛君說:“你之所以這樣做,不是緣于道義,而是為了利益。吳國強大而富裕,衛國弱小而貧窮。你一定要去吳國,我害怕你被吳王利用來對付我呀。”于是趕走了他。

【原文】

紂為象箸而箕子怖,以為象箸必不盛羹于土簋,則必犀玉之杯,玉杯象箸必不盛菽藿,則必旄象豹胎,旄象豹胎必不衣短褐而舍茅茨之下,則必錦衣九重,高臺廣室也[1]。稱此以求,則天下不足矣。圣人見微以知萌,見端以知末,故見象箸而怖,知天下不足也。

【注釋】

[1]紂:殷商王朝的最后一個國君,名帝辛。箕子:商紂王的叔父,名胥馀。簋:(ɡuǐ)本義是指為古代青銅器或陶制盛食物的容器,這里用為“容器”之意。菽:豆及豆葉。藿:豆葉。褐:指粗布或粗布衣,最早用葛、獸毛,后通常指大麻、獸毛的粗加工品,古時貧賤人穿。

【譯文】

商紂王制作象牙筷子而箕子感到恐懼,認為使用象牙筷子一定不會再用陶缽子裝羹湯,一定要用犀角和玉制作的杯盤;既然使用象牙筷子和犀玉杯盤,一定不會再食用豆類葉子熬出的濃湯,一定要吃牦牛、大象、豹子的胎兒;既然吃牦牛、大象、豹子的胎兒,一定不會再穿粗毛布做的短衣,在茅草屋里進食,就要穿上多層華美的錦緞衣服,住上高大寬敞的房屋。照這樣子索求下去,那么整個天下的東西都不夠供他享受。圣人看見了微小的事情就能因此而知道將要萌發的其他事情,看見事情的開端就能預知到它的結果,所以箕子看見象牙筷子而感到恐懼,因為他知道整個天下的東西都不夠供紂王享受。

【原文】

周公旦已勝殷,將攻商蓋[1]。辛公甲曰:“大難攻,小易服。不如服眾小以劫大[2]。”乃攻九夷,而商蓋服矣。

【注釋】

[1]周公旦:西周思想家,姓姬名旦。商蓋:商族在東方的重要根據地,位于今山東曲阜。[2]辛公甲:即辛甲,商朝的大臣,因多次勸諫商紂王不聽,出奔到周。

【譯文】

周公旦已經戰勝了殷商,將要去攻打商蓋這個地方。辛公甲說:“大國難以攻打,小國容易征服。不如先征服眾多小國來威懾大國。”于是就攻打居住在淮河流域的九夷,結果商蓋也就降服了。

【原文】

紂為長夜之飲,歡以失日,問其左右,盡不知也。乃使人問箕子。箕子謂其徒曰:“為天下主而一國皆失日,天下其危矣。一國皆不知而我獨知之,吾其危矣。”辭以醉而不知。

【譯文】

商紂王不分晝夜地飲酒作樂,尋歡作樂地忘記了日子,問身邊侍從,都說不知道。就派人去問箕子。箕子對隨從說:“作為天下的主人而全國人都忘記了日期,這個天下真的危險了。一國人都不知道而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日期,我也就危險了。”于是推辭自己因喝酒醉了不知道。

【原文】

魯人身善織屨,妻善織縞,而欲徙于越[1]。或謂之曰:“子必窮矣。”魯人曰:“何也?”曰:“屨為履之也,而越人跣行;縞為冠之也,而越人被發[2]。以子之所長,游于不用之國,欲使無窮,其可得乎?”

【注釋】

[1]屨:(jù)用草和麻繩編織而成的鞋子。縞:(ɡǎo)生絹,可做帽子。徙:遷移。[2]履:踐踏。跣:(xiǎn)赤腳。被:同“披”。

【譯文】

有個魯國人善于用草和麻繩編織鞋子,他的妻子善于織生絹,而他們想遷移到越國去。有人對他們說:“你去了一定會窮困。”魯國人問:“為什么呢?”那人說:“草鞋是用來穿在腳上的,而越國人赤腳行走;生絹是用來做帽子系在頭發上的,而越國人卻披著頭發。以先生所擅長的,到用不著的國家去,想要變得不窮困,那怎么可能呢?”

【原文】

陳軫貴于魏王[1]。惠子曰:“必善事左右。夫楊,橫樹之即生,倒樹之即生,折而樹之又生。然使十人樹之而一人拔之,則毋生楊[2]。至以十人之眾,樹易生之物而不勝一人者,何也?樹之難而去之易也。子雖工自樹于王,而欲去子者眾,子必危矣。”

【注釋】

[1]陳軫:戰國時縱橫家。魏王:魏惠王。[2]毋:通“無”。

【譯文】

陳軫被魏惠王器重。惠施對他說:“您一定要好好侍奉君主身邊的人。楊樹,橫著栽它能生存,倒過來栽它也能生存,折斷來栽它也能生存。但是如果十個人栽它而一個人拔它,那么就沒有能生存的楊樹了。至于靠這十個人的力量,栽種容易存活樹木,卻不能勝過一個人的拔,這是什么原因呢?是因為栽種它困難而拔掉它容易。你雖然善于在君主那里樹立自己的形象,然而想要除去你的人卻很多,你一定會危險了。

【原文】

魯季孫新弒其君,吳起仕焉[1]。或謂起曰:“夫死者,始死而血,已血而衄[2]。已衄而灰,已灰而土。及其土也,無可為者矣。今季孫乃始血,其毋乃未可知也[3]。”吳起因去之晉。

【注釋】

[1]魯:諸侯國名。季孫:又稱季氏,魯莊公的弟弟季友之后,世為大夫,執魯政,權勢很盛。吳起:戰國初衛國人,早年在魯國為將。后離開魯國到魏國。[2]衄:(nǜ)萎縮。[3]毋乃:恐怕,大概。

【譯文】

魯國的季孫剛殺掉他的君主,吳起就到他那里去做官。有人對吳起說:“被殺的人,剛死的時候流血,血流完了皮肉就開始萎縮。皮肉萎縮完了就開始化成灰,已經化成灰了,就化為塵土。等到化為塵土,就不能再有什么作為了。如今季孫就像開始流血,結果恐怕還不可預知吧。”吳起于是離開魯國到晉國去了。

【原文】

隰斯彌見田成子,田成子與登臺四望。三面皆暢,南望,隰子家之樹蔽之。田成子亦不言。隰子歸,使人伐之。斧離數創,隰子止之。其相室曰:“何變之數也?”隰子曰:“古者有諺曰:‘知淵中之魚者不祥。’夫田子將有大事,而我示之知微,我必危矣。不伐樹,未有罪也;知人之所不言,其罪大矣。”乃不伐也。

【譯文】

隰斯彌去拜見田成子,田成子和他一起登上高臺向四周眺望。三面視野都通暢,朝南眺望,隰斯彌家的樹林卻把視線遮住了。田成子也沒說話。隰斯彌回到家中,派人砍樹。斧頭剛砍出幾個傷口,隰斯彌就阻止了砍樹。他的管家說:“為什么變得這樣快呢?”隰斯彌說:“古時候有句諺語說:‘知道深淵里有魚是不吉祥的。’那田成子將要干大事,而我卻向他表示出我知道這其中的隱秘,我一定會危險。不砍樹,沒有什么罪過;知道了別人不想說出來的事情,那罪過就大了。”于是就不砍樹了。

【原文】

楊子過于宋東之逆旅。有妾二人,其惡者貴,美者賤。楊子問其故。逆旅之父答曰:“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惡者自惡,吾不知其惡也。”楊子謂弟子曰:“行賢而去自賢之心,焉往而不美?”

【譯文】

楊子經過宋國東部的一個旅館。旅館的老板有兩個小老婆,其中相貌丑陋的受尊重,相貌漂亮的被輕視。楊子問其中的緣故,旅館的老板回答說:“相貌漂亮的自以為很美,但我不覺得她美;相貌丑惡的自以為很丑陋,但我不覺得她丑陋。”楊子對弟子們說:“做賢能的事而又能去掉自以為賢能的想法,到哪里不受到贊美呢?”

【原文】

衛人嫁其子而教之曰:“必私積聚。為人婦而出,常也;其成居,幸也。”其子因私積聚,其姑以為多私而出之。其子所以反者,倍其所以嫁。其父不自罪于教子非也,而自知其益富。今人臣之處官者,皆是類也。

【譯文】

有個衛國人嫁女兒的時候教導她說:“一定要私下里積攢財物。做人家的妻子而被休了趕出門,是常有的事;夫妻成功地居住一生,是僥幸的事。”他的女兒因此便私下里積攢財物,她的婆婆覺得她積攢了很多私房錢而把她休了。這個衛國人的女兒所帶回來的財物,是她出嫁時財物的很多倍。她的父親不怪罪自己在教導女兒方面的錯誤,卻自認為增加財富很聰明。如今身居官職的臣子,都是這一類人。

【原文】

魯丹三說中山之君而不受也,因散五十金事其左右。復見,未語,而君與之食。魯丹出,而不反舍,遂去中山。其御曰:“反見,乃始善我,何故去之?”魯丹曰:“夫以人言善我,必以人言罪我。”未出境,而公子惡之曰:“為趙來間中山。”君因索而罪之。

【譯文】

魯丹三次去游說中山國國君而都沒有被接受,因而散發了五十金去討好中山君的身邊的侍從。然后再次面見中山國國君,還沒有說話,中山君就招待他吃飯。魯丹出來后,不回旅館,就馬上離開了中山國。他的車夫說:“你回過頭再次拜見,君主才開始對我們友好,為什么就要離開呢?”魯丹說:“因為別人的話才開始善待我,一定也會因為別人的話治罪于我。”他們還沒有走出中山國國境,而公子就誹謗他說:“魯丹是為趙國來偵探中山國的。”中山國國君因此搜捕他,想治他罪。

【原文】

田伯鼎好士而存其君,白公好士而亂荊。其好士則同,其所以為則異[1]。公孫友自刖而尊百里,豎刁自宮而諂桓公[2]。其自刑則同,其所以自刑之為則異。慧子曰:“狂者東走,逐者亦東走[3]。其東走則同,其所以東走之為則異。故曰:同事之人,不可不審察也。”

【注釋】

[1]田伯鼎:人名,生平不詳。白公:指白公勝。[2]公孫友:人名,生平不詳。刖:(yuè)古代削足之刑。百里:指百里奚,春秋時期虞國的大夫,后為秦穆公的相。豎刁:齊桓公年輕的侍從。宮:古代五刑之一。這里用為閹割男子生殖器之意。[3]慧子:惠施。

【譯文】

田伯鼎喜好讀書人而保全了他的君主,白公勝喜好讀書人而擾亂了楚國國政。他們喜好讀書人是相同的,但他們使用讀書人的目的卻不同。公孫友砍掉自己的腳而尊重百里奚,豎刁割掉自己的生殖器而諂媚齊桓公。他們給自己用刑是相同的,但之所以用刑的目的卻不同。慧子說:“發狂的人向東跑,追逐他的人也向東跑,向東跑是相同的,但他們向東跑的目的卻不同。所以說:對于做同樣事情的人,不能不仔細考察他們的目的。”

【評析】

說林,就是傳說故事的叢林,與后世儒家“儒林”、“藝林”的“林”含意相同,指匯集。所以“說林”也即相當于現代的“故事集”。故事一通過務光的憨直襯托了商湯王的聰明狡詐。警示人們要善于思考之后再做出行動,否則就會對自己不利。故事二用孟卯對權勢的貪心,警示現代人要控制自己的欲望,貪婪的最終結果就是一無所有。故事三太宰之所以不讓孔子去見君主,原因就是他的妒賢嫉能。在現實社會中不乏這樣的人存在,他們為了個人的利益,而毀壞大局的發展,最終害人害己。故事四體現的是缺乏自知之明的道理。警示人們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首先衡量自己的實力,這樣才會避免失敗。故事五體現的是自我的強大不要去依賴他人,依靠他人就會喪失自己的能力,最終一事無成。故事六說明伍子胥善于轉嫁自己的危機,使士兵的命運受到牽連,從而使自己逃過一難。現實中的我們在困境面前也要充分利用自我的能力與才華,巧妙地化解危機。故事七說明心態決定事情的成敗。不管順境還是逆境,一個良好的心態都能使人看見光明和希望。壞人亦是如此,不改變壞的心,就是躲在哪里也會遭到懲治。故事八的重點在“將欲敗之,必姑輔之;將欲取之,必姑予之。”任何事物、任何生物,都是在不斷發展變化的,而發展到一定程度,必然要向自己的反面轉化。因此,對敵方針就可以采取和利用這種轉化,甚至于促使這種轉化加快速度,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故事九旨在說明,一個國家只要混亂、軟弱,只要有隙可乘,有縫可鉆,就會引來虎視眈眈的敵人。所以老子一再強調“無為”,是很有道理的。領導人無所作為,人民就會自然而然有所為,領導人有所作為,人民百姓就跟著作為,混亂就會于此而起。混亂一起,敵人就會循隙而入,循縫而進,國家于是就危在旦夕了。故事十通過臧孫子對楚王的觀察而判定他不會對宋國進行救援,這就說明藏孫子善于察言觀色。懂得察言觀色的人才會預測事情的發展進度。由此做出正確的行動方式。

故事十一說明做任何事情要根據實際的情況做出正確的分析,就像趙國的做法,順水推舟既得了人情、面子,最后還可以分得一點好處。故事十二說明反常的事物令人理解不了,就會把這反常視為“神靈”,這就是古今中外人們的愚蠢。這個宇宙、這個大自然有許許多多人們還不能了解的東西,聰明人不了解,就會想辦法去了解,而普通人則是盲目崇拜,于是迷信就產生了,宗教就產生了。于是很多人就利用迷信、利用宗教來達到自己個人的目的。故事十三中,聰明的溫邑人利用《詩經》的語句對東周君主進行了極大的諷刺。沒有犀利的言語,只有聰明的引用,言語力量的巧妙運用,引人思索。故事十四意在說明用人之計。君主對大臣的任用,信任的同時還要控制,否則,過分的放任就會被臣下控制。故事十五說明過分沉迷喝酒的人,最終會一無所有,甚至會丟失自己的生命。故事十六說明善于學習前人總結的智慧,并加以發揮,就會取得成功。故事十七是個狡辯的案例。也可以說運用語言的漏洞救了自己的性命。這其實也是語言的運用。故事十八盡管講說了田駟的可惡,應當被殺,但是鄒君卻沒有殺他,從另一個角度就說明了鄒君的寬容與大度。寬容對待他人,也就是寬容對待自己。故事十九說明了舍近求遠、舍本逐末的意思,魯國位于今山東省南部,而齊國位于今山東省東部,緊靠著。晉國位于今山西省境內,楚國位于今長江以南湖北省境內。魯國派人,不去交結齊國,搞好關系,反而與遙遠的晉國、楚國去交結,這就是舍近求遠了。鄰國鄰邦搞不好關系,想去憑借遙遠的國家來幫助自己,這就是舍本逐末了。故事二十說明的是“嫁禍于人”,這種“嫁禍于人”的手法歷史上屢見,而且也屢屢得手。原因就在于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度不高。

故事二十一說明了“賄賂”的問題。賄賂自古有之,卻不能效仿,追逐眼前的利益,那么失去的將會更多。故事二十二很清楚地說明了“仁愛”之心的作用,姑且不論樂羊是否忠心,人們都會害怕他的狠心,也不論秦西巴是否忠心,但人們會相信他的愛心。故事二十三體現的是信任的問題。確實,曾從子與吳王夫差無怨無恨,他去刺殺吳王,不太可能,那么他的動機必然就是為了利益。既然為了利益可以去刺殺吳王,那么為了更多的利益他也可以回過頭來刺殺衛君,這種為了利益的人,是得不到信任的。故事二十四體現了欲望是無止境的。而過多的欲望就會蒙蔽雙眼,最終就會失去很多。故事二十五說明面對困境,要從小處著手克服,逐步瓦解,最終才能取得成功。故事二十六說明適時的追逐潮流是明智自保的做法,往往“眾人皆醉我獨醒”,就會招來殺身之禍。故事二十七說明只有能實現自我價值的地方才是最好的生存之所。故事二十八說明了為人處世中的險惡。因此在為人處世中既要善良對待別人,同時也要提防他人的陷害。故事二十九說明做人要有前瞻性,在能預測結果是惡劣的時候,就要盡早地避免它,這樣才是正確的做法。故事三十說明人有的時候有善于裝糊涂,善于揣摩他人心思的人往往會把自己陷于危險之中。

故事三十一說明做人不能自以為是,如果自己真正有實力的話,最終就會得到他人的肯定。故事三十二是對自私自利的人的諷刺,這一類人只顧自己的一己之私,殊不知自己也是家庭、國家中的一員。盡管自我的財富越來越多,但是這就離國破家亡的日子越來越近。故事三十三說明要正確的處理人際關系。正確利用人際關系可以幫助自己更快的走向成功,但是,旁門左道的利用人際關系,最終是害人害己。因為幫助你的人同樣會成為陷害你的人。故事三十四說明每個人做事的目的和出發點都是不同的,因此不要僅僅被表面現象所迷惑,最終上當受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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