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乃英《古事記》東方文學名著鑒賞

作者： 何乃英

【作家簡介】《古事記》由稗田阿禮口授，太安萬侶編撰。

稗田阿禮生卒年代不詳，日本大和時代天武天皇(?—686)的舍人(近侍官)，博聞強記，以誦習“帝紀本辭”為己任。

太安萬侶(?—723)是奈良時代學者，多朝臣品治之子，官職為民部卿從四位下。711年，奉天明天皇令筆錄稗田阿禮口授的“帝紀本辭”，編撰《古事記》。其后還參加過舍人親王編撰《日本書紀》的工作。

《古事記》，鄒有恒、呂元明譯，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出版。

【內容提要】《古事記》分為上、中、下三卷。據該書序言稱：“大抵所記者，自天地開辟始，以迄于小治田御世。故天御中主神以下，日子波限建鵜草葺不合尊以前，為上卷。神倭伊波禮毗古天皇以下，品陀御世以前，為中卷。大雀皇帝以下，小治田大宮以前，為下卷。”

上卷記述的內容依次是五尊特別天神、神世七代、伊邪那岐命和伊邪那美命、天照大御神與速須佐之男命、大國主神、天照大御神平定違原中國、邇邇藝命和火遠理命，即神代之事，屬于神話性質。其中作為重點記述的是伊邪那岐命和伊邪那美命、天照大御神與速須佐之男命、大國主神、天照大御神平定違原中國、邇邇藝命和火遠理命。例如：伊邪那岐命和伊邪那美命中說：

于是眾天神詔示伊邪那岐命和伊邪那美命二神去修固那漂浮著的國土，并賜一支天詔矛。二神站在天浮橋上，把矛頭探入海中，咕嚕咕嚕地攪動海水。提起矛時，從矛頭滴下來的海水，積聚成島。這就是淤能基呂島。

二神降到島上，樹起“天之御柱”，建立起“八尋殿”。于是，伊邪那岐命問他的妹子伊邪那美命：“你的身體是怎樣長成的?”她回答說：“我的身體已經完全長成了，只有一處沒有合在一起。”伊邪那岐命說道：“我的身體也都長成了，但有一處多余。我想把我的多余處，塞進你的未合處，生產國土，你看怎樣?”伊邪那美命回答說：“這樣做很好。”伊邪那岐命接著說道：“我和你圍繞這個天之御柱走，在相遇的地方結合。”這樣約定之后，又說：“你從右邊，我從左邊，繞著相遇。”當繞著柱子走時，伊邪那美命先說：“哎呀!真是個好男子!”伊邪那岐命接著說：“哎呀!真是個好女子!”互相說完之后，伊邪那岐命對他的妹子說：“女人先說不吉利。”雖然在交合之后生了孩子，卻是個水蛭子。把這個孩子放進蘆葦船里，任其順水流去。其次生淡島，也沒有算在所生孩子的數內。

中卷記述的內容依次是神武天皇、綏靖天皇、安寧天皇、懿德天皇、孝昭天皇、孝安天皇、孝靈天皇、孝元天皇、開化天皇、崇神天皇、垂仁天皇、景行天皇、成務天皇、仲哀天皇和應神天皇，即人皇之事，除帝紀外，故事屬于傳說性質。其中作為重點記述的是神武天皇、崇神天皇、垂仁天皇、景行天皇、仲哀天皇和應神天皇。例如：神武天皇中說：

那時，在宇陀有兄宇迦斯和弟宇迦斯兩人。神倭伊波禮毗古命先派八咫烏去問這兩個人說：“現在天神的御子來了，你們愿意侍奉嗎?”可是兄宇迦斯卻用響箭把八咫烏射了回去。因此響箭落下的地方，就叫做訶夫羅前。兄宇迦斯揚言要迎擊，并開始集結軍隊。但是，沒有集結起來，便又假裝愿意侍奉的樣子，蓋起一座大殿，在殿內設下了暗算機關，等待取勝。這時弟宇迦斯來到天神御子面前，拜見之后說：“我哥哥兄宇迦斯把天神御子的使者射了回來，為了準備迎戰，他又集結軍隊，但沒有集結起來，于是蓋了一座大殿，設下暗算機關，正等著殺你。所以特地來告發。”于是，那大伴連等的祖先道臣命和久米直等的祖先大久米命兩人，把兄宇迦斯叫出來，罵道：“你這賤奴既然蓋起侍奉天神御子的大殿，那末你自己先進去看看到底是怎樣侍奉的吧!”便緊握刀把，揮動長矛，彎弓搭箭，把兄宇迦斯逼進殿里，陷進自己設下的暗算機關死了。又把他拖出來砍得粉碎。因此，這地方叫做宇陀之血原。

神倭伊波禮毗古命把弟宇迦斯所獻的酒宴，全都賞賜給士卒們。這時候他作歌唱道：

在宇陀高高的城寨，

把捕捉水鷸的圈套設下，

我等著呀等著，

沒有能把水鷸鳥兒捕抓，

卻讓那大個頭兒的鯨魚，

給碰上啦。

嫡妻如來要佳肴，

扇骨木籽那樣沒肉的地方，

少給她點。

后妻如來要佳肴，

柃樹籽那樣肉厚的地方，

多給她點。

噯，你這東西呀!

噯，你這家伙呀!

這個弟宇迦斯是宇陀之水取等的祖先。

從宇陀之血原出發，來到忍坂的一座大土窖前，窖里長著尾巴的上云八十勇士，吼叫著等待決戰。這時天神御子命令把酒食賜給八十勇士。在八十勇士身旁派了八十廚夫，每個廚夫都帶著刀，暗地告訴他們說：“聽到歌聲，就一齊下手斬殺。”暗示廚夫殺死土云的歌唱道：

忍坂大土窖，

許多人住里邊，

盡管人多勢眾，

勇猛的久米健兒，

手握石柄大刀，

不殺了絕不罷休!

勇猛的久米健兒，

手握石柄大刀，

抓緊時機快下手!

這么一唱，廚夫們就一齊拔出刀來，把八十勇士都殺死了。

以后不久，將要向登美毗古進行攻擊的時候，唱起了歌：

勇猛的久米健兒，

谷地里長出一根韭菜，

連根帶葉都拔掉呀，

不殺了絕不罷休!

又唱道：

勇猛的久米健兒，

垣墻底下種花椒，

我辣在嘴里記心頭呀，

不殺了絕不罷休!

又唱道：

充滿風暴的伊勢海岸，

礁石上密密麻麻圍著，

那些小䗉螺呀，

不殺了絕不罷休!

在攻打兄師木和弟師木的時候，軍隊有些疲倦了。這時唱起歌來：

排列起盾牌戰斗在伊那佐山上，

穿過密林把敵情偵察，

打起仗來我腹中饑餓，

海里的養鵜人，

快來幫幫忙!

這時邇藝速日命來到天神御子面前說道：“我聽說天神的御子從天上下來，所以也跟著下來了。”并獻上了天津瑞，表示對天神御子的服從。邇藝速日命娶了登美毗古的妹妹登美夜毗賣，生子宇摩志麻遲命。這是物部連、穗積臣、婇臣的祖先。神倭伊波禮毗古命既然平定了兇惡的眾神，趕走了不服從的人們，便在畝火之白梼原宮治理天下。

下卷記述的內容依次是仁德天皇、履中天皇、反正天皇、允恭天皇、安康天皇、雄略天皇、清寧天皇、顯宗天皇、仁賢天皇、武烈天皇、繼體天皇、安閑天皇、宣化天皇、欽明天皇、敏達天皇、用明天皇、崇峻天皇和推古天皇，也是人皇之事，除帝紀外，故事也屬于傳說性質。其中作為重點記述的是仁德天皇、履中天皇、允恭天皇、安康天皇、雄略天皇、清寧天皇和顯宗天皇。

【作品鑒賞】《古事記》序言寫道：“于是天皇詔之：‘朕聞諸家之所赍，帝紀及本辭，既違正實，多加虛偽。當今之時，不改其失，未經幾年，其旨欲滅。斯乃邦家之經緯，王化之鴻基焉。故惟撰錄帝紀，討核舊辭，削偽定實，欲流后葉。’”可見本書是由兩種材料構成的，即帝紀和本辭。所謂帝紀，系指歷代天皇的歷史，大致包括皇名、皇居、后妃、皇子、皇女、政績、年齡、陵墓等，一般來說內容比較單調，文字比較簡約，文學價值不高，但有一定歷史價值。所謂本辭(又稱舊辭)，大多屬于神話、傳說、故事和歌謠之類，其中包括若干內容豐富、描寫生動、風格質樸、語言形象的作品，具有較高的文學價值。如上卷伊邪那岐命和伊邪那美命的故事、天照大御神和速須佐之男命的故事、大國主神的故事、海幸彥和山幸彥的故事，中卷神倭伊禮波禮毗古命所唱的歌、景行天皇之子倭建命東征西討的故事等，均不失為佳作。

在伊邪那岐命和伊邪那美命的故事中，關于日本列島形成過程的描述頗具民族特色，表現了古代日本人的有趣想象和天真性格；尤其是伊邪那岐命和伊邪那美命兄妹交合的描寫更顯得格外清新、質樸和健美，充滿原始時代的氣氛。不過，同時我們也不難看出，這種原始的氣氛未能圓滿地保存下來，隨即便被如下一個細節破壞了，即由于伊邪那美命先夸獎了對方，于是兩人生下一個水蛭子，也就是發育不良的畸形兒，所以只好棄之不顧，而其原因則是“女人先說不吉利”；以后只得去向天神請教，并按照天神指示由伊邪那岐命先夸獎對方，于是才順利地生下了八大島。這顯然是重男輕女思想的影響。

在神武天皇的故事中，先后描寫了東征、選立皇后和當藝志美美命叛亂等三部分，其中以東征部分最為精彩。神武天皇，即神倭伊波禮毗古命，本是一個虛構的人物，后被認為是第一代天皇。本文所選的是神倭伊波禮毗古命率兵征服宇陀、忍坂、登美毗古、師木和大和等地的經過，其中的幾段歌謠頌揚了勇猛的久米健兒奮力殺敵、勢不可當的氣勢，充滿了同仇敵愾的精神，頗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如：“勇猛的久米健兒，／谷地里長出一根韭菜，／連根帶葉都拔掉呀，／不殺了絕不罷休!”風格剛健，語言有力，生動地展示了日本古代人的戰斗風貌，體現了日本古代歌謠的藝術格調。

《古事記》是日本最早的文學作品，是奈良時代的文學作品。它動筆于711年9月18日，完成于712年1月28日。其特點如下：一是具有統一的、完整的構思。盡管全書涉及長久的年代、眾多的人物和龐雜的事件，但編撰者卻以天皇的正統性和以天皇為中心的國家統一思想貫徹始終。二是吸收大量民間文學素材。雖然本書作為整體貫穿著皇室中心主義，可是其中許多部分都以民間流傳的神話、傳說、故事、歌謠為基礎，從而大大地加強了本書的生命力。三是采用獨特的記錄文字。由于當時尚未造出日本字母(假名)，而編撰者又不愿完全使用漢文，所以不得不借用漢字來拼音，從而形成一種奇特的文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