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不得》鑒賞
作者: 劉玉梅
王獨清
秋風起了,Populous在搖落著了。啊,到處都是黃葉,引人傷感的黃葉!
我,飄泊得好象無籍者的我,還是照舊踏著異國的土地,卻越發頹唐得不能有一刻的振作,在這秋風中抖著兩肩,向著東方遠望。
唉唉,可憐我底心,可憐我底心,——一個火山的噴口,沒有一個人來過問,只是自己燒著自己底的尸骨……
不能忘懷的是我底故國:那兒底的太陽可還送著溫暖的光輝?那兒的晨風可還蕩著柔和的呼息?那兒底天空可還煊著潔凈而深藍的顏色?
不能忘懷的是我底故國:那兒底黃河該不曾改變那偉大的形狀?那兒底揚子江該不曾退滅那可驚的汪洋?那兒底萬里長城該不曾磨滅那閃耀著久遠歷史的石上的光芒?
唉唉,可憐我底心,可憐我底心,——一個火山底噴口,沒有一個人來過問,只是自己在燒著自己底尸骨……
我在大西洋底海濱上受著浪花底浸濺,我在阿爾布斯底峰下仰望著永不消溶的白雪。但是那浪花不能洗除我底憂憤,那白雪也不能冷退我胸中郁積的煩熱!
Portdenon底殘柱下我曾往返徘徊,古羅馬底Forum中我也曾躑躅幾回。但是那些過去的文明的墟墓,只使我想念故國的愁病更重了起來!
唉唉,可憐我底心,可憐我底心,——一個火山的噴口,沒有一個人過問,只是自己在燒著自己底的尸骨……
哦,風呀,你東方吹著的風呀,你帶我去罷!因為這兒不能使我痛快地號哭,因為這兒不能安我底靈魂,因為這兒使我常背著羞辱,因為這兒使我常在依賴中生存……
地中海底水,你可能通到黃海中去么?我愿跳在你的波下,我愿成為你波下的魚蝦!
只是秋風起了,我,還是踏著異國底土地,要是我再不能歸去,那我便祈禱這迷天的黃葉。——啊,來,來,來把我這無用的骨骸掩埋,掩埋,掩埋!
這里的抒情主人公是一位去國遠適的游子,他所傾訴的是一種單純、熾烈的故國之思——即如文前所注明的:“一個飄泊人的懷鄉病。”
篇首描寫的是秋風蕭蕭,落葉遍地的秋色。秋天,在文人墨客的眼中歷來帶著一種悲涼的色彩。在這里,無邊落葉勾起的是漂泊游子對自己那如同黃葉一樣飄凌無籍處境的聯想,于是,一腔強烈的思鄉念土之情猶如火山爆發一樣噴涌出來。
這種強烈的感情使作者無暇顧及所謂委婉、含蓄等表達技巧,作者幾乎像呼喊一樣傳達了郁積在心中的情結:思念祖國,思念祖國!思念祖國!!情到極致,最后三段表現了一種絕望的祈求,一種憂憤的無奈,也就是在祈求黃葉“把我這無用的骨骸掩埋”的無奈呼聲中,將一顆“歸不得”的心之悲痛表現得淋漓盡致。
在這種思念中,作者還時時產生一種意識到這種思念純屬徒勞后顧影自憐式的怨艾,于是便有一種自言自語反復出現于詩篇:“唉唉,可憐我的心,可憐我的心,——一個大山的噴口,沒有一個人來過問,只是燒著自己的尸骨……”這種詩歌中常見的復沓式表達使作者一瀉千里的歌哭顯得一唱三嘆,每次出現都似重錘,敲在讀者的心頭。作為一篇散文詩,《歸不得》的詩情是濃烈的,它的藝術感染力是強大的。作者是后期創造社的重要詩人,這篇作品頗能代表他創作的或一種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