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辭類纂《劉才甫倪司城詩集序》全文
劉才甫倪司城詩集序
余友倪君司城,非今世之所謂詩人也。其試童子,嘗冠于童子矣;其在太學(xué),嘗冠于太學(xué)諸生矣;其應(yīng)鄉(xiāng)試而出,太倉王相國使人亟求其草稿觀之。然則司城之于舉進(jìn)士,可操券取也,而卒不獲一售以終其身。雍正之初,嘗為中書而使蜀矣。其后為洋與南鄭二縣令,前后十六年,其德澤加于百姓。大臣嘗有薦其才可知一郡,及為藩臬之副使者,而卒老于縣令不得調(diào)。信乎人之窮達(dá)懸于天,而非人力之所能為邪?
司城于書無所不讀,而尤詳于圣人之經(jīng),必究極其根源乃止。其齒長于余十有馀歲,而與余同學(xué)為古文。余間出文相質(zhì),司城雖心以為善,而未嘗有面諛之言,其刻求于一字一句之間,如酷吏之治獄,必不稍留馀地。余少盛氣不自抑,或與之辨爭,至于喧哄。然司城不以余之爭而少為寬假,余亦不以其刻求而自諱其疵類也,茍有作,必出使視之。其后每相見,則每至于爭;而一日不見,則又未嘗不相思。蓋古之所謂益友者如此,而吾特幸與之為友也。
司城抱負(fù)奇?zhèn)ィ坏靡娪谑溃瑒t往往為歌詩以自娛。其壯年周游黔、蜀,崎嶇萬里。其詩尤雄放,窮極文章之變。雖其他稍涉平易者,而語必雅健,能不失詩人之意旨。時人不能盡知,更千百世后,必有能知之者。
余雖與司城同鄉(xiāng)里,其久相聚處,乃反在異地。司城既家居,不相見者常至五六年。歲庚午,司城一至京師,余與相聚才數(shù)日,悵然別去。忽忽閱四歲。今春余將之武昌,道過司城。司城出酒肴共酌,意氣慷慨,其平時飛動之意,猶不能無。然而司城年已七十矣!
司城所為詩,僅千有馀篇。其鋟板以行世,用白金無過百兩,而家貧力未能及。余將與四方友人共謀之,而未知其何如。雖然,司城之詩藏于家,其光怪已自發(fā)見不可掩。雖其行世,豈能加毫末于司城哉!然則鋟板與否存乎人,而司城固可不問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