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馬·時間·優質鋼》鑒賞

作者： 孫先科楊衛紅

許淇

高爐、平爐，肩挨著肩、臂掛著臂。虬蟠交叉的大管道，扭曲著疙疙瘩瘩的筋絡；血液奔流，熱風呼嘯。縱橫綰錯的鐵軋上，齒輪咬著齒輪，鏈條啃著鏈條。

弧光。燈影。煙火。氣浪。

音的匯合交鳴，震蕩著空氣，也震蕩著爐長色音布和的心，他的心，和爐中火一樣猛烈、白熱、透明。

他傾聽過微風和細草，傾聽過野花和山泉。忽然間，大工業震耳的雜響威撼著烏拉山。他在混沌中聽見現代生活的有條不紊的進行曲。

他敦實、矮壯。頭發象細毛羊一般卷曲；眼睛小而銳利；嘴唇下彎，猶如一根砸扁的執拗的鋼條。他的石棉工作服大敞著，露出鐵鑄鋼澆的胸肌和腹肌。兩腿自然地撇開成騎馬的姿勢，仿佛欲乘風而去。

奔馬，時間，優質鋼，三者有機地統一在他的身上。

如今他一手捏懷表，另一條胳膊若鷹之翼，在左前方拓展，擋一擋強光和灼熱。頭微側，專注的目光透視帽檐前夾的藍鏡片，恍惚閃過逆光的馬群的鬃浪。

奔馬·時間·優質鋼。

煉鋼工是火焰和熱量錘煉成的(火焰的流，火焰的瀑)。色音布和感到熱得痛快，熱得舒坦(他敞胸露懷，喝三杯鹽汽水)。他敲緊水套螺絲，因為它們被矽鐵粉和砂塵侵蝕。他搬來壓縮空氣管子吹，進濺出無數火星，立刻，他的帽子和衣襟發出一股焦糊味……

壓縮了時間，讓生命分割無數黃金的剎那。鋼水罐能承受千度沸點的愛。他喜悅，火駒長嘯著飛出山，紅云紫電，明霞金浪，照徹了四隅八方。

油畫的質感，詩的空間，交響樂的旋律與氣勢。《奔馬·時間·優質鋼》描繪了一幅明暗交錯、蒼勁雄渾的畫面，而虛實相生，隱喻暗示的手法則極大的拓展了這篇散文詩的思維空間，于是，這幅畫面成為聯結過去、現在和未來的紐結。它既是空間上的畫，又是流動著的歷史的回聲，是一部記錄時代變遷的交響詩。

廣袤的草原，蒼勁凝重的烏拉山是底色，是背景，在它的腹地上一座現代化的鋼城巍峨聳立。閃爍的孤光，交錯的燈影，彌漫的煙火和翻滾的氣浪，四組物象構成了現代大工業熱氣騰騰的景象。音的匯合交響，光的閃爍迷離，與草原、大山的交匯重疊構成了一幅雄渾和富有歷史感的畫面：大自然的蒼勁與雄渾襯托出人力的偉美與力度，渾樸的自然與現代大工業的比照則凸現了震響著的歷史腳步。“縱橫交錯的鐵軋上，齒輪咬著齒輪，鏈條咬著鏈條”，這正暗示了自然與人力，歷史、現在與未來的交接與傳遞。

那么，究竟誰是這幅畫的真正主角?是誰真正給我們詩思，讓我們把自然與人類，歷史與未來聯系起來?是色音布和——一個大寫的人。

色音布和是自然之子，“他傾聽過微風和細草，傾聽過野花和山泉，”是現代大工業震耳的雜音把他從混沌中喚醒，并且把他鍛造成一個鋼筋鐵骨的男子漢——一塊真正的優質鋼。作者寫他“敦實、矮壯”，“嘴唇下彎，猶如一根砸扁的執拗的鋼條。他的石棉工作服大敞著，露出鐵鑄鋼澆的胸肌和腹肌”，他又是一個真正的現代大工業的主人。從自然之子到大工業的主人，色音布和是作者思考自然、人與歷史辯證關系的藝術焦點：人創造了歷史，歷史也造就了人——色音布和——優質鋼。所以作者說“奔馬，時間，優質鋼，三者有機地統一在他的身上。”

色音布和是作者所描繪的自然畫面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而且，這一屬人因素的參于使這一畫面成為流動的、歷史的，極大地拓展了這篇散文詩的思維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