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迦太琳節致詞》鑒賞

作者： 李偉昉

阿拉貢

只要有一個孩子做著朝霞的美夢；只要有一朵玫瑰夜裹發散芳香；只要什么地方有一顆心，感受著愛情的陶醉；只要街道上有一個行人的腳步聲和唱歌一般響著；只要在嚴冬有人記得陽春；只要有一個人，頭腦中存留著一種音樂式的感覺；而在寂默中，只要存留著可與心愛的女人相比的恬靜；在世界和它的命運上，只要余留著一絲光明……

……人們將永遠聽到法蘭西之歌。

只要在全世界最后的一所屋子里，還剩下一點溫暖的柔情；只要在最后被蹂躪的、一間住過人的房間里，一面鏡子的碎片還記得鏡中的玉顏；只要在海灘上，光腳的腳印一直證明著、有血有肉的人從那兒經過；只要一本書對于讀者的眼睛永遠是美夢之門；只要從禮拜堂一直到肆舞忌憚的橘頭⁽²⁾，從壁書到花明信片⁽³⁾，從圣歐拉鹿的頌歌⁽⁴⁾到一個將要出世的詩人的綠音片上，任何形式的記憶，還沒有全被摧殘、被毀滅……

……人們將永遠聽到法蘭西之歌。

只要一個小女孩搖著她的洋娃娃；只要人們樂意看“驢皮記”和“睡公主”⁽⁵⁾；只要男孩子們用扁扁的小石塊撇著河水玩；只要人們老老實實地名叫瑪鹿和約翰；只要人們玩兒著“熱手”、“彈球”、“攔跑”、“貓爬高”等游戲；只要在萬王節把豆子藏在糕中；只要在賽會的日子烙雞蛋餅吃；只要小娃娃們在鋼琴上摸索著彈“月光曲”；只要人們繼續講綺綬、瑪儂、娜娜⁽⁶⁾的故事……

……人們將永遠聽到法蘭西之歌。

可是，朋友們，尤其是，無論蕓蕓眾生遭遇什么激變，五大洲發生什么災殃，歷史上引起什么巨大事故；尤其是，尤其是，苦惱于精神上的奇跡的人類，苦惱于將要打開未來之門的、巨大碁局的后果的人類，起什么莫測之變，無論因此產生什么發展，不管已經開始的大亂，啊，朋友們，只要對答美妙，雙重奏的和諧歌調不斷地在響，約娜·達克和法比央⁽⁷⁾，這兩人的名字說明了整個人民，你們放心吧，大家一定可以聽到……

……因為這是法蘭西之歌。

(羅大岡 譯)

《圣迦太琳節致詞》是現代法國著名作家阿拉貢(1897—1982)在二次大戰中創作的一首散文詩。這篇作品洋溢著強烈而深摯的愛國主義激情，深刻地表達了只有人民才是國家最可靠、最堅固的柱石的思想。

作品的表現手法新穎別致，頗具匠心。全詩分四段。前三段從句式上看，每段實際上就是一個復合句，它由幾個“只要”領起的排比句群和一個分句“人們將永遠聽到法蘭西之歌”組成，這就形成前后呼應、回環復沓的語勢，極富旋律感。而每一段的內在張力，更令人注目：“只要”在第一段中出現八次，在第二段中出現五次，第三段出現九次，這一瀉千里、排山倒海般的排比句式，將那種蕩然回腸之氣表達得淋漓盡致。最后一段中雖僅有一個“只要”，但這卻是作者久抑情感的“閘門”，一旦開啟，那情感的洪流頃刻匯成雷霆萬鈞之勢：“約娜·達克和法比安，這兩人的名字說明了整個人民，你們放心吧，大家一定可以聽到……”在這里，“人民”，這響亮的聲音，同渾厚的天空已融為一體。于是，世間所有的生靈都放開歌喉，在天空這張豎琴的伴奏中，高唱“法蘭西之歌”，高唱“人民之歌”。正是這種歌聲的力量，也即人民的力量，法蘭西的天空才不容許強盜的黑手染指。

《圣迦太琳節致詞》是一首不尋常的弘揚民族正氣之歌。它在法國領土、領空，在法蘭西民族精神的圣地上，高高筑起了一座堅固的銅墻鐵壁。英雄的人民在法西斯鐵蹄下不會屈服，它將以傲岸的身姿挺立于世界民族之林。這就是詩人要宣示于全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