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外一篇)》羅光輝散文賞析
四十多年前的一個清晨,我上山砍柴,走進了青崖嶺,走著走著,來到了三岔路口,前面有三條路通往三個不同的方向,我停下來了。
很多時候,每個人面前的路都不只一條,一個人不可能同時踏上兩條路,砍柴是這樣,人生也是如此。不過,砍柴的選擇較簡單,如果是岔路,我通常選擇腳印少的那條,那條路上有柴火,我不管“山里面有沒有住著神仙”。人生選擇可沒有這么簡單,想到自己就要高中畢業了,畢業后到哪里去?這可是個重要選擇?。〈箨犅檿浀脑?,讓我許久沒能平靜:“你考慮好,高中畢業后是留在家鄉以后接我的班還是去當兵?我建議你還是到部隊去吧,部隊是個大熔爐,去部隊會更有出息。”
1972年的冬天,我父親在內蒙出差,母親在縣城醫院住院,兄弟姊妹中我是老大。當聶書記通知我去軍檢時,我幾乎沒半點猶豫就堅定地走上了從軍之路。當鄉親們敲鑼打鼓放鞭炮給我戴上大紅花時,我心花怒放。
新兵下連后,連長見我是高中畢業生,便叫我去參加計算兵集訓,我這個人,對數字特感冒,不怕人笑話,就是現在,我愛人,我兒子的手機號碼我都記不住,更別說記別的數字。部隊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這個時候沒讓我選擇。我去了計算兵集訓隊,一個月下來,考核我是倒數第三。我不服,我發奮,我自制照明燈,別人睡覺,我躲在蚊帳里背對數表,練基本運算,集訓結束時,我進入到前十名。入伍一年多,我就加入了黨組織,又當上了偵察班長。1975年大比武時,我們班軍事比武奪得了紅旗,這時,我還有文章分別在原福州軍區《前線報》上發表,在福建人民廣播電臺播出。1976年,我就提升為指揮排長,穿上了四個口袋的軍裝。兩年不到又提升為副連長。提副連長時,領導找我談話:“副連長業務稍微掌握掌握就行,好好鉆研鉆研連長的業務。”這是多大的鼓勵和鞭策?!副連長還沒當就叫我鉆研連長的業務。軍事訓練不落后,時有文章發表,這樣的狀態始終與我相伴,粉筆字、美術字也還不錯。一天,軍政治部副主任和團副政委來連隊蹲點,聽了指導員的匯報,看了我的文章后,便問我是否愿意改行當政工干部?說實在的,我一直覺得我不是軍事干部的料,干政工才是我的初心,所以首長一問我是否愿意改行時我便毫不猶豫地滿口答應“好??!”真有點像做夢。首長離開沒多久,當了六個月的副連長的我就被命令為團政治處正連職干事。從此,我就在政工戰線越干越歡,干事、組織股長,團政治處副主任,職務越干越高,責任越干越大。那個時候,我很單純,只知道干工作,只知道出成績,只知道爭先進。
1988年夏天,我在休假,一封電報飛到家鄉:速歸隊。我趕回部隊得知,組織決定讓我去軍校深造,有人告訴我:進師團班子,要經過部隊院校培訓。我激動,給妻兒寫了封信,便走進了陸軍指揮學院。
軍校兩年,我學到了知識,開闊了視野,入學半年就榮立了三等功。學員隊王政委告訴我:入學半年就榮立三等功的人學院歷史上也只有我一個。
畢業前夕,有位將軍來找我,問我是否愿意調到軍校工作?軍校,有圖書館,有知識淵博的教授專家,有瑯瑯的讀書聲……我答應了。原部隊領導聽說我要留在軍校工作,便來電說:“你的命令都擬好了,回來就提拔到團的領導崗位?!绷糗娦_€是回部隊?當時,我確實徘徊了好一陣子。
在院校學習不要緊,真要在院校生活、工作,我能干出名堂嗎?和知識分子打交道,我能適應嗎?那瑯瑯的讀書聲,會成為我生命中的精彩嗎?我失眠了,興奮中感到一份神圣,渴盼中帶有一絲疑慮,就這樣,我走進了生活節奏,工作對象完全不一樣的解放軍國際關系學院。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我在這兒就干了二十多年。這二十多年,有歡聲笑語,有酸甜苦辣,有值得欣慰自豪的事,也有遺憾。不管如何,我無怨無悔!二十多年,彈指一揮間?,F在,我退休了,再也沒有領導來找我要我選擇崗位了。寫寫文章,練練書法,順其自然過日子,我覺得挺好。
微笑之島
一出大連國際機場,就看見一位穿著部隊綠色汗衫的姑娘,她舉著“中國人民解放軍小平島療養區”的牌子,特醒目,我徑直向她走去:“首長,您是從南京來的吧?”臉上露著悅人的微笑?!笆堑?。”她接過我們的行李,讓我們跟著她走。一會,又接到了分別從北京,成都來的幾位療養員。
起飛時南京天氣好好的,大連怎么下起了暴雨?她把我們引到停車場,撐著傘送我們上了車,很溫馨。
“首長,請坐好,要開車了?!瘪{駛員也送來一個微笑。
不到半小時,車就開到了小平島療養區,走進怡賓樓,就看見幾位穿著整潔工作服,帶著胸牌的工作人員,她們熱情,大方地為我們辦理入住手續:“請稍等”。“請出示您的療養證和介紹信”,“請拿好鑰匙”“您慢走”,一句句清晰柔和的提示,一張張甜美的笑臉,讓人倍感親切,心中升起了家的溫暖。
有人說:“小平島是微笑之島。”的確,在療養區,無論碰到誰,入眼的盡是燦爛親切的笑容,不管是去食堂就餐,還是去科室,對方都不吝嗇展現迷人的笑容,在這樣的氛圍里,想要心情不好都很難。一次查體,在我前面檢查的是一位來自甘肅的老同志,身體有點問題,醫生在替他檢查時,問了一些情況,旁邊一位護士見他心有郁結,便寬慰他:“這么大年紀,前列腺有點問題純屬正常。”
“怎么?這屋里還有其他人?能否請她們出去?”醫生看了護士一眼,示意她和我都出去。護士這次可能要生氣?一出門,護士臉上仍掛著笑容:“首長,您別跟他計較,老小孩,老小孩,年紀大了就像小孩。”我敬佩這位護士,從住進療區的第一天起,是她,微笑著把我領進了房間,并詳細地介紹了療區情況;是她,微笑著把我們帶進了食堂;還是她,在我不慎扭傷腳之后,微笑著給我送來了麝香壯骨膏。
“你們的微笑是經過培訓的嗎?”我問了一個不像是老小孩問的問題。
“是的,是職業的擔當,是生活的培訓,生活告訴我們:微笑是保持生命健康的鑰匙,它價值千萬卻不需要花一分錢。一張微笑的臉比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可愛得多。輕松而發自肺腑的微笑可使肺氣散布全身,使面部、胸部以及四肢肌群得到充分放松,排除毒氣。微笑能產生戰斗力!”
處處有微笑的日子過得特快,轉眼就要離開小平島療養區了。一覺醒來,推開窗戶,萬里無云,很是愜意,那一張張笑臉又浮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