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金秋《大自然的聲音》
種子
——都說我不會老去,我的心永遠是零歲
暴虐再一次襲來,不留一絲退路。
它抱緊春天,又硌痛了冬天。這柔軟又堅硬的身軀——
一粒小小的種子。
不論高矮、胖瘦、美丑,或殘缺,都要把自己真真實實的展現出來,從不遮掩。是肥沃還是貧疾,是高山還是低谷,都要同在一片藍天下接納陽光雨露,或干枯寒冷和堅硬漫長的黑。
我們多么需要一顆種子的心!
種子是植物的心。心統領著整個世界,心壞了就不再發芽了。
秋天來時。風吹著植物,搖曳著種子的小鈴鐺,互相叮囑,相互祝福。一定要好好的,明年還會再見,相牽或相愛。
秋天要走了,所有的痛都由種子來承擔。眼睜睜地看著葉子落下,果子被人摘走,藤蔓枯萎死去,有的被連根拔起。種子忍住悲傷,承接前輩們沒有走完的路。
蒲公英被風吹散了,它的心還在,依然完好。有誰將丟出了的,還能夠完整無缺地收回?當然是種子。
春風吹,滿糧倉是驛動的心。它們早有計劃,枕著春的夢開始竊竊私語,說出各自的理想。有的是一棵撐天大樹、有的是一株小草、有的是一朵花,有的心甘情愿做一砣丑陋的小疙瘩。能長什么就長什么。是什么血統就是什么血統。該是梨子是梨子,該是桃子是桃子。意志清醒,決不混沌。變異的全是人類所為。
它們覺得只要有土地、雨水、陽光就是幸福。比待在溫暖的室內要幸福。無論境況如何,一定要抱負理想。被運走他鄉,或遺落沙礫和屋檐下,即便是裝到袋里的蒜瓣照樣發芽!
自己解開自己的束縛。自己做自己的主人。所以一站出來就是一個人。
有大大的頭顱,直直的腰桿。然后不斷向人伸展。最先伸出兩只手掌。這手一定有喻意:要生存,要頂天立地,就靠自己的雙手。有了手,沒有什么不可及。勇敢地伸出手,世界就無限大。
這手其實就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而又聚滿陽光雨露的兩片葉瓣。葉瓣還會長出更多的葉子,還會長出健壯的枝桿,開花、結果,再結子、子生子、子生萬代。大地無比繁榮昌盛。
大地上那些紅的、綠的、白的、黃的、紫的都是種子描繪出來的。描繪高山、田野、村莊,總之都是祖國大好山河,美麗生動的景象。那些畫家們都是借鑒它們才有了藝術靈感。種子卻謙虛地說,其實,都是陽光的作用。這個世界沒有陽光,哪有生命和色彩,分明就是一片黑暗。
種子不僅會描繪,還懂得折疊和收藏。
折疊日子和天空。冬天來時,大地的美景都被它們收藏起。那些春風,那些色彩,那些火焰都去哪了?其中的玄妙就在一粒小小的種子里。是春天打開了種子,還是種子打開了春天,很難說。沒有色彩和靈動絕不是春天。
一粒小小的種子就是這樣,能大能小,能伸能屈。
一粒小小的種子,好大的世界??!
種子是愛做夢的,做了一季又一季,它知道有夢比無夢好。梨的種子夢見最初的那場大雪。南瓜子夢見在炎熱的夏天面臨肆無忌憚的赤腰蜂吹著大喇叭。石榴子夢見美麗的少女??ㄗ訅粢娞?,草子夢見綠的海洋。無名子夢見自己穿春天的花裙載歌載舞。它們知道有夢就不會輕易老去。冬天老了,它們不會老。它們整個冬天在做夢,是關于春天的夢。
風想帶走誰
風有很多手指。輕扣春夢。
風比雨有耐力,多是風過無痕。
風來時,先和樹握手,和樹一起跳舞。多次想帶樹一起走,樹被大地抱住,只留與幾片葉子抒懷。風沒氣餒,從沒放棄過樹。
風與門窗聊上,我很可能在睡覺或是出門了。但能想到那一刻的美好,風和日麗,暖風拂面,門窗一定是情不自禁,早就想打開了。
門窗什么時候喜歡上風,我也不知道。要不是被框架住了,大概早與一起飛了吧。直到將自己撞得頭破血流,自行毀滅,我才懂,是因風而殉情。那一刻,面對一攤破碎,只有懊惱和責怨。是我太大意了,沒扣管好它們。
本該高高揚起的旗幟,風走了,它垂頭喪氣。
風走遠了,柳樹仍在戀戀不舍,揮手告別。
海水遇見風,激情澎湃得亂撞。
誰也不知道風會有那么大的魅力。更不懂拂過心靈那一刻的微妙。
稻草人舉著一面紅旗,戴著一頂破草帽,每天找風寒喧。它討厭一成不變的生活。活得不人不鬼的。甚至遭到譏笑,譏笑它的破爛與呆板。在孤寂的原野,只有風同情它,與之親近,風是它唯一活下去的力量。風一來,它歡愉得手舞足蹈,鳥雀見之,卻都嚇跑了,不與為伍。它是那么的孤獨,做夢都想風帶它一起飛。
秋天總是多愁多思,只有風來時,才學會傾訴,學會放下,才得釋懷和解脫。風是秋天最忠實的傾聽者。
風看到我時,我沒看到它。它最先發現我的皺紋,也發現我最大的缺點,是弱不禁風。看到它時,是一棵樹先提醒的我,再一次看到它時,我看到了滄桑。風比我先發現娘的白發,它比我和娘呆的日子要多。起風了,娘就會想到我。
云的家在天上,水的家在大海,植物的家在泥土,鳥的家在樹林,我一直沒弄懂風的家在哪里。盡管這樣,許多人都喜跟風。一些事物,雷打不動,風一吹,它就打滾,風停,它止,嘿嘿,就是這樣奇怪。
雨來,會住進一朵花里,雪來,會有一場聲勢浩大的祭禮,雷來,是驚天動地。風來,通常是風過無名,或者壞名。風來得最冤枉??床灰?,摸不著,無色無味。春天來時,那些美名最終沒給風統管,都被夏帶走了。秋天那些罪惡,都判給風了。其實風是來解愁的,是來收拾殘局的。這樣亂扣帽子,風不歪,才怪呢。
風說,我只想做自己。我要的是自由散漫的生活,想到哪就到哪,四海為家,五湖為客。誰都惹不起?。?/p>
不惹都會招來詛咒。那些事物,大地沒有管住,都追著風跑,紙片跟著打轉,灰沙跟著亂竄,莊稼折腰,衣物跳樓,風想摔,都摔不掉。看樣子,霉運又來了,風,快點跑!
作者簡介:徐金秋,湖北省通山縣人。湖北省作協會員。湖北省第五屆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h作協副主席。文字散見《詩潮》《星星》《散文詩》《散文詩世界》《散文百家》《青年作家》《北方文學》《福建文學》等刊物及選入各種年度散文詩選本。有散文選入多所學校中考試卷。散文集《長簫短笛》入選湖北省“三人行”文學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