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語琴棋書畫》劉新寧散文賞析
琴只能用以娛樂嗎?非也,這是琴的本分,凡物皆有附加值,即所謂外份或衍生功能。琴的外份在于說明,弦直方能彈出聲音,緊張才能演出正律,協調方可奏出優美,心靜才會產生情致。
松松垮垮的琴弦一無用處,連最簡單的音符也發不出,但過緊的弦又有崩斷的危險,所以,松緊適中、張弛有度才能完成一項工作。煩亂的心除了跑調就是蕪雜,所以,心靜才能做精細之事。諸葛亮臨危不懼,調整身心,以鎮定之心奏出嚴正之樂,終于嚇退了司馬大軍。
當心與弦相通,既有高山流水的驚喜,也有弦斷悲生的可能;既有海上生明月的佳境,也有井底引銀瓶的悠然。而一曲“鳳求凰”則成就了千古的愛情佳話,被后人不斷稱道。
棋只是用來對弈嗎?不,棋其實是用來教人的。教人?對!教導人以天地之至理,萬物之根本,社會之實質,人生之大道。
天地之理在于周天的運勢,棋盤渾然一體,如天似地,阡陌交通,星羅棋布,縱橫三十八條線,線線相連,三百六十一個點,點點生輝,棋子一動,乾坤流轉。
萬物之本與天地之理相通相聯,執子對弈時,有無相生,上下相形,動靜相合,生死相關,如同宇宙的運化,世界的循環,一切機理盡在其中,無窮變化出乎其外……
社會的實質在于對立與統一,黑白之演變;注重團結,聯手方能殺敵;講究策略,迂回勝過直接。浩浩蕩蕩,順勢者昌,虛實相生,明智者贏。
人生的大道在于對待得失的態度,眼前之得未必是得,一時之失未必是失。高手與低手的區別在于是否抓得住優勢與劣勢的輪回,是否勇于棄子爭先、舍小就大。棋得氣則生失氣則死,人也如此,事也如此。而最重要的是走下去,堅持走下去,順境要走,逆境也要走,走到峰回路轉、苦盡甘來之時,走到逆去順生、滿盤皆活之際。
書法是藝術嗎?對,但不完全。古之書法在應用,今之書法在欣賞。欣賞,也是一種應用。但書法的最終實質乃在于真善美之間。
行草隸篆,各有其體。無論何體,寫出來首先得讓人認得是何字。否則只求線條之美,無異于繪畫。因此,先成其字,再求其藝,書為本,法為用。行書快捷,不失端正,有如人,瀟灑而沉穩,外圓而內方;草書狂逸,只存梗概,不拘法度,行云流水,正似狂生,氣象超然而難見眉目,可遠觀不可近交;隸書方厚,莊重嚴整,氣勢渾雄,易于辨認,又一波三折,頗似久閱人生、經過歷煉之人,故可為楷模,亦當敬仰;篆字唯美,方圓結合,書中有畫,含蓄深遠,有如古樸高深之老人,慈祥隱逸,又似刻意打扮之少婦,巧于梳妝,工于德貌,讓人看不夠、讀不完。
畫是藝術嗎?是,也不是。最早的畫與字的功能相仿,在于記事與傳達。然今日之畫,于景物色彩的鋪排外,還有做畫者的寓意和寄托,情懷與意蘊。
工筆畫嚴謹細致,循規蹈矩,一絲不茍,也一目了然。寫意畫浪漫放達,隨意揮灑,表面的似與不似彰顯著深處的含蓄神韻,善讀者方能知其意。它們代表著世上的兩種人,一種端正清爽、原原本本,一種自由隨性、不拘一格。工筆有工筆的美麗,寫意有寫意的風采。
白紙黑墨的繪畫訴說著大道至簡和最原始最根本的道理——黑白兩色是本原,二者相生是太極。彩色繪畫的絢爛又說明了世界的復雜和豐富。而漫畫,才是對人和世界最真實的寫照,直揭人性,透視心靈,明辨媸妍,彰顯正邪,其警醒與啟迪應為每一個人所注重。
琴棋書畫四者間也有相通處:琴弦直,棋局直,筆桿也直;棋盤方,漢字方,畫紙也方;棋子黑白兩色,書法黑紙白字;書畫同源則說明了書法與繪畫的關系。
而無論對弈、臨池、彈琴、做畫,皆要心靜手穩,要本于法而拘于度,能無中生有,有中窺無,節奏適中,力度得當,收天地萬物于胸懷,遣才思心性于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