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鳳國《月季花開》
孟慶嬸晚上做了一個夢。
夢見自己四歲的孫子哭著喊媽媽,她攬過孫子來抱在懷里,沒想到還是哭個不停。孩子的母親如蓮不屑一顧地看了一眼,然后頭也不回地跟一個年輕的后生走了。孫子看到媽媽走了,發出更猛烈的哭泣。孟慶嬸的心如同被一把利器狠狠扎了進去,她放聲痛哭,我可憐的孩子!
這時,孟慶嬸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滿臉是淚,原來是個夢,但對孟慶嬸來說,這不僅僅是一個夢,而是個預兆。如果她不出手干涉,或出一點計謀,這夢就會成真,后果不堪設想。此夢還是好的。還有一次做的夢更可怕,如蓮抱著孫子跑了,連同兒子留下的撫恤金也拿走了。錢是小事情,孟慶嬸已失兒子,孫子是他們唯一的希望。她不愿意看到孫子失去母親,更不想失去孫子。沒孫子,孟慶嬸一天都活不下去,她會死掉的。孟慶嬸看了看睡在身邊的丈夫,丈夫孟慶呼嚕打得氣勢磅礴,沉睡的豬一般。在孟慶嬸眼里,孟慶只是個公豬罷了,整天沒心沒肺的,只有如蓮把這個家搞得四分五裂的時候,他才會醒。
孟慶嬸嗚嗚哭起來,說,你整天沒心沒肺的,這個家都快要完蛋了。
孟慶最見不得女人哭,便安慰孟慶嬸,說,別哭了,讓孫子聽見。
孟慶嬸說,我一想到孫子這么小就沒娘,就受不了,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我活在沒兒子的痛苦中,萬箭穿心啊!我是女人,不想讓如蓮也做我這樣的女人。
孟慶說,你的意思我何嘗不知,我們都是一樣的啊!只是委屈如蓮這孩子了。當初我把廚師的手藝教給兒子,跟我開飯店,也不會是這個結果啊!怨我啊!
孟慶嬸深深吸了一口氣,說,世界上沒后悔藥。說這屁話還有什么用!明天是兒子去世兩周年祭日,飯店關門一天,去墳上看看兒子去。
孟慶說,行。
孟慶嬸說,張軍那后生怎么了?他是一個孤兒,滿村都知道張軍會過日子,平日也不交雞朋狗友,又沒親戚,到了周六,就打電話要菜,還要四個菜。他不過日子了嗎?把錢丟在吃喝上?他是在給咱家如蓮下誘餌呢!
孟慶說,他和兒子在一個礦,又是小時候的玩伴加同學,我不好意思說他。我們開飯店做生意,送菜上門是我們的服務宗旨,我不好說什么,也不能說。
孟慶嬸說,每次都是如蓮送菜,還送那么長時間,會送出事來的。或許已經有事了。孤男寡女的。
孟慶說,天啊!真這樣就麻煩了。
孟慶嬸說,我不能讓張軍得逞。為了這個可憐的家,可憐的孫子,我也要阻止。
孟慶嬸穿衣服起床,她打開床頭下面的保險箱,那張存折還在,也就放了心。她走到院子里,趴在西廂房窗戶下聽,沒有任何動靜,便回來。這個時候,她聞到一股子花香,是院子的那株月季花開了。孟慶嬸低下頭,深深地聞了一口。真香,孟慶嬸如醉如癡,恨不得把這香全部吸進肺腑,讓整個人都香起來。別看孟慶嬸是個鄉村老女人,她是有愛好的,養花。有一點愛好,能讓一個人年輕點兒,村人都說孟慶嬸不老呢!看上去很風韻。一次,孟慶嬸和如蓮一起在家洗澡。如蓮幫孟慶嬸擦背,以往是孟慶幫她擦背。兒子死后,她就讓如蓮幫擦背,順便也給如蓮擦背。如蓮當然知道婆婆苦心。以往孟生也給自己擦,現在婆婆幫她擦。如蓮看到孟慶嬸的身體,說娘身子好白啊!皮膚好細嫩。十八的女孩子也不如娘啊!可惜孟生不隨娘。孟慶嬸聽如蓮這樣說,很喜悅,說,沒這么夸張,老了呢!怎能和你們年輕人比。你看你,多好的身子,多年輕啊!如蓮沒娘白,但如蓮有如蓮的味道,身高,腰細。不像有些女人,生孩子后,身子就發福,如蓮腹平,皮膚很光滑,沒一點多余的贅肉,也足讓男人迷戀。以前看到,孟慶嬸會認為兒子有福氣,現在看到如蓮還這么火辣的身子,倒吸了口冷氣。她幾次朦朧中看到如蓮在黑夜里扭動著身子,如蛇。這身子怎耐得住寂寞?耐得住荒蕪?
兩年前,這個家庭迎來一場滅頂之災,孟慶嬸知道兒子礦難的消息,當場暈倒。那段日子,歲月突然給她加碼,不到五十的她,突然感覺自己老了,渾身無力,雙目無神,整個人如同失去魂魄。孟慶嬸突然感覺人生全無意義。孟生在,孟慶嬸喜歡養花,那事也是一周一次或兩次,有時候她還主動出擊。孟生走了,她和孟慶是一月一次,或更長的時間,都是孟慶硬來。她都忘記了日子里還有這事。想兒子,孟慶嬸連死的心都有,有一次還偷買了安眠藥,可看到孫子,孫子還小,只是傻傻地笑,酷似兒時的孟生,孫子的笑很純,笑得溫情,笑得美好,笑得孟慶嬸渾身發暖,讓她又看到了生活的意義,活著的意義,把孫子養大,讓孫子上學,上大學,娶妻生子,把孟家的這根香火延續下去,生一大窩孩子。孟慶嬸知道了獨苗的可怕,如果年齡允許,她恨不得再生幾個。
天亮的時候,孟慶嬸第一時間告訴如蓮,今日停業一天。
如蓮說,咋了?不逢年不過節的。
孟慶嬸冰冷地說,今天是孟生兩周年的祭日。孟慶嬸有些生氣,自己的老公,最愛的人,這日子怎么能忘?孟慶嬸回頭讓孟慶去買祭奠用的供果、香燭、元寶。孟慶嬸對如蓮說,蓮啊!你打扮打扮,我也打扮下,咱們不能讓孟生看到我們傷心。如蓮說,娘說的是呢!
孟慶嬸看了看院里盛開的月季花,五月的夏天,讓人難得的舒服。孟慶嬸說,孟生最喜歡看你穿裙子,你今天就穿裙子吧!
讓如蓮想不到的是,孟慶嬸今天也穿了件灰色的裙子。如蓮穿的是白色連衣裙。還是以前孟生和她在縣城買的那件,這個裙子有些透,隱隱約約看到里面的乳罩。如蓮看到孟慶嬸笑了,笑得很生澀,如青春少女第一次穿裙子,如蓮羞羞答答地問,娘,這成嗎?
孟慶嬸笑著說,好,孟生一定很喜歡。孟慶嬸看著如蓮的臉也搽了粉,看上去多了幾分嫵媚,卻少了什么,孟慶嬸讓如蓮去搽口紅,說,孟生喜歡看你搽口紅。孟慶嬸也跟著如蓮時髦了一回,弄口紅給自己搽。如蓮笑了,孟慶嬸也笑了。
孟慶買祭品回來,見娘倆如此打扮,很疑惑,便問,你娘倆干什么?
孟慶嬸說,去給孟生上墳啊!
孟慶說,上墳怎么打扮得這么喜慶,合適嗎?
孟慶嬸說,你不懂。都買好了嗎?
孟慶嗯了聲。
孟慶嬸在院子折了一朵月季花放在籃子里,說,關門走吧!我抱孩子。
孟慶鎖好門,抬頭看了一眼那灰頭土臉的寫著“孟家飯店”四個大字的牌子。他們家在路邊,臨著一條從縣城通往省城的國道。孟慶就把配房改成了飯店,村里人誰家來了親戚客人都在此訂菜。孟慶以前在縣城飯店當學徒,便把手藝偷學來,自己開起了飯店,村人對味道沒過多挑剔,有個雞魚肉蛋便成席了,孟慶的生意馬馬虎虎還算經營得下去。
孟生的墳就在他家山腳下的一塊地里,不算遠。路過村頭一個小超市,如蓮買了一包瓜子,說,孟生最喜歡吃她嗑的瓜子,還有一層意思,如蓮沒說,孟生喜歡瓜子里夾雜著如蓮口水和化妝品的味道,這樣瓜子變得更有味。
孟慶嬸心里一陣暖,孩子嚷嚷著要吃瓜子。如蓮沒給。
孟慶嬸說,給孩子一些吧!到墳上,嗑幾顆,有個意思就行。只要你心里有他,孟生會感應到的。
路上,如蓮還說了一個事,那天在礦井下,班長讓孟生上來拿東西,是張軍搶著上來拿的。結果,張軍剛上來,下面就出了事。
孟慶嬸說,是誰給你說的?
如蓮說,張軍,他很后悔,不是自己的活,自己搶著干,該死的是他,是他搶了孟生的命。
如蓮知道,娘一定在誤會她和張軍。她其實什么也沒做,張軍和孟生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孟生出事后,張軍學會了喝酒,喝悶酒。她給如蓮講孟生的事,如蓮喜歡聽孟生的事。如蓮和孟生是媒婆介紹認識的。孟生是一個話少的人,她要通過和張軍的聊天來復習孟生的一生,對這個相伴不到一千天的男人,他短暫的一生,還有多少秘密,多少故事,她都渴望知道。對于一個死人的秘密,其實知道了還有什么意義呢!可如蓮感覺有意義,她要給孩子說,給這個對父親印象甚少的孩子,留下一點語言或文字的歷史。她不能問婆婆,婆婆的心是柔軟的,一問就會淚眼汪汪。婆婆那些記憶里埋藏著悲傷。張軍知道了如蓮的心思,便愿意給他講。如蓮知道張軍虧,給別人講故事,還要自己掏錢。如蓮說,你的菜錢不要了。張軍說,那怎么行,反正我也是吃飯,我能吃兩天呢!我一月工資三千多呢!這個還是吃得起!一個鳥人,不能太委屈自己,身子跨了,誰伺候我!
如蓮問,你沒想過討個老婆?
張軍說,想!又有什么用呢!誰能看上我?還是孟生哥有福氣,找個嫂子這么好的女人,我如果能找個嫂子這樣的女人做老婆,活一天就死我也愿意。
如蓮的淚立馬流了出來,說,不許你說這樣的話。再說這樣的話,嫂子再不理你了。
張軍說,我不說了,嫂子,你莫生氣。
如蓮說,你放心,嫂子一定給你說個好姑娘。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張軍問,什么事?
如蓮說,討上老婆,就不要在礦上干了。
張軍說,等我把房子翻蓋成洋樓,就不在礦上干了,做個小本生意。
如蓮沒再說什么,她也不能再問什么,問多了,張軍心會亂的。男人都這樣,就像澆灌稻田的水渠,螞蟻鉆個窟窿,水也會見縫就流,壞了壟溝,她要給張軍的窟窿糊一锨泥巴。張軍是個好男人,張軍的心她又豈能不知。孟生走了,她在這件事兒上很難辦,真的很難啊!她怎忍心丟掉兩位老人呢!孩子怎么辦呢!這個時候人都難啊!最后,如蓮長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嫂子的主意你別打,比嫂子好的女人多的是。你要往遠想,想得越遠越好。
張軍沉默,臉像熟透的西紅柿。
如蓮說,少喝一點兒,兄弟。喝多了會傷身子的。如蓮提著菜盒走出了張軍的家。
張軍看著如蓮的背影,拿起酒杯往肚里猛灌一口。
孟生的墳頭長了新草,孟慶嬸便蹲下身子拔草。如蓮在墳頭挖了一個小坑,嗑了瓜子往里放。孟慶眼尖,發現墳頭有人來過,還有一個破了的酒瓶,孟慶沒說。其實他們都看到了,都沒說。孟慶嬸說,我的兒啊!娘是白發人送你黑發人。看到了嗎?你喜歡看如蓮穿裙子,娘也穿了裙子。你看如蓮,漂亮不。你在那邊要老老實實的,等百年后,如蓮到那邊,還是你老婆。你不能亂找,耐心等。人家都說,天上一日,人間一年,你就等也等不到一百天的。你等不到兩月娘就去看你了。你等三個月,如蓮去了,還是你老婆。
孟慶不懂,說了一句幽默話,說,度日如年,夠快。
如蓮不傻,知道婆婆在點撥她。她不想揭穿婆婆心里的那層紙,也不想糾正公公對度日如年的錯解,以前她是不會放過婆婆的。
孟慶嬸讓孫子給孟生磕頭,說,寶兒,給你爸磕頭!你爸看著你呢!叫爸爸。說到這,孟慶嬸鼻子一酸,淚就流了出來。寶兒還小,在記憶里沒經過這場面,或許還沒記憶,四歲的孩子,能有什么記憶呢!寶兒嚇得往如蓮身后躲。孟慶說,算了!孩子還小,口生。孟慶還有一層意思,孟生死兩年了,誰教孩子叫爸,孩子管誰叫爸去。孟慶嬸說,你們就嬌慣寶兒!以為人死了什么都不知道,寶兒連一句爸也不喊,頭也不磕,孟生會難過的,在那邊也不得安寧。
如蓮明白,是孟生難過嗎?是婆婆難過罷了。她雙手把寶兒抱過來,狠狠地說,磕頭。你越來越不像話了,連你爸也不認,便把寶兒按墳頭磕了個頭。
孟慶說,行了!有個意思就行,不要嚇著孩子。他開始給兒子燒元寶紙錢,點燃起來的元寶隨一陣微風刮起來,刮得老高。孟慶嬸說,兒子在收錢呢!兒子在收錢呢!她忙用樹枝撥弄那些煙灰,讓煙火飄起來,她真恨不得將元寶一個個送到兒子手里去。最后,孟慶嬸把在家折的一朵月季花插在了墳頭上,說,生兒啊!看娘養的月季花,今年咱家的月季花開得特多,很旺呢!娘給你折一枝。如蓮看墳頭插了一枝月季花,倒顯得別致,好看呢!心想,孟生要美死了呢!娘給你的花,你不要給別的女鬼啊!這樣想,如蓮就撲哧笑了。
回來的時候,大家心情沉重,不說一句話。如蓮走在最后面,她回頭看了一眼墳頭,幻覺中,孟生站墳頭上跟她告別,如蓮趁公婆不在意,在手心里親了下,朝墳頭擺擺手,和孟生“吻別”。
孟生周年祭日的次日是周末。如蓮知道,張軍還會來要菜的。她內心里渴望張軍來,但又害怕。孟慶嬸這天有些特別,讓如蓮疑惑,她跑如蓮屋子來找化妝品,還搽口紅。孟慶嬸年輕的時候是愛打扮,那個時候孟慶嬸是縣城酒店的服務員,服務員是很講究儀表的。她還被一個老板看上過,不知為何,和老板好了一陣子,就被那老板甩了。從此,她恨有錢人,便跟了孟慶。她哭著說,孟慶,你帶我離開這兒吧!只要離開這里,去哪里都成,山窩窩我也愿意。孟慶撿了便宜,就憑你孟慶,本姑娘如花似玉哪輪得到你啊!衣鏡前,往事涌現在眼前。孟慶嬸先是喜悅的,慢慢這喜悅就在臉上凝固,這張臉,猛地看,還算美的,但是破綻百出,已經不起推敲,皮膚松懈,皺紋像一個玩捉迷藏的孩子,藏得那么不嚴實,不高明,才瞬間,就沉不住氣,撒野一樣在額頭的操場上冒出來。孟慶嬸搖了搖頭,說了一句讓如蓮模棱兩可的話,就這樣吧。
中午十一點,讓如蓮期待而又慌亂的電話響來,送菜上門,給我來四個炒菜!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如蓮跑到廚房對孟慶說,爹,張軍讓炒四個菜呢!
孟慶輕車熟路,一會兒工夫,香噴噴的四道菜就在他手里出來了。如蓮小心翼翼地把四道菜裝到菜盒。然后準備出門,給張軍送過去。這個時候,孟慶嬸過來,冷冷地說,我去!如蓮看了一眼,那眼神堅定,一副赴湯蹈火的樣子。孟慶嬸接過飯盒,走出家門,向張軍家的那條街巷走去,如蓮看著婆婆背影,婆婆的腳步如踩在如蓮的心臟,發出砰砰的聲音。如蓮想到今天婆婆的一反常態,天啊!她要干什么?要把天捅個洞出來嗎?
如蓮忙去洗菜,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孟慶喊如蓮,說,這么久了,你娘還沒回來。你去看看吧!
如蓮應了聲。放下活,走出飯店,向張軍家的方向走去,她腦子很亂,這時候她看到婆婆提著菜盒向她走來。孟慶嬸看到如蓮,也沒問如蓮為何來,明眼的事,何須問。孟慶嬸說,走吧!如蓮看到婆婆的頭發很亂,她抬頭看看天,無風。如蓮心猛地發緊。
日子在平靜中度過。張軍幾個星期都沒來要菜。如蓮心里空空的,怎么不來了呢!婆婆使了什么招!如蓮腦袋里懸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如蓮想問問他,一個周末,如蓮摸清了張軍回家的時間,在巷口堵住了張軍。張軍看到如蓮,目光慌亂,像瓶子里的蒼蠅,看到光明,卻找不到出路的樣子。如蓮問,你咋了?為何不去訂菜?
張軍說,我會過日子了,攢錢討老婆。
如蓮說,你在騙人,在騙人。給我說實話好嗎?
張軍哆哆嗦嗦,說,你,你,你婆婆……突然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說,記住,是男人,就要遵守承諾。張軍低著頭,說,不好吃,你公公炒的菜難吃死了。
如蓮說,張軍,你在欺騙我,我婆婆是不是對你做了什么?
張軍轉身就走,說,你不要再問了,問我也不會說的。
如蓮心頭被重重一擊。如蓮狠狠咬咬牙說,我是我自己的,你們誰也管不了。如蓮覺得把婆婆慣壞了,處處讓著她。可是,婆婆不信任她,處處防她變心,不讓她有一點交際,一點自由的呼吸,好像這一輩子就要為姓孟的活著。
這一刻,如蓮變了。當孟慶嬸發現如蓮變的時候,事情已經變得不可收拾,如蓮招搖過市,喜歡打扮,喜歡和來飯店吃飯的客人開玩笑,玩笑開得很渾,讓孟慶嬸聽得臉紅。孟慶嬸點了如蓮下,女人要守婦道,注意形象。如蓮不理,那天孟慶嬸想過來和如蓮同床,想和她聊一點私心話,訓下她。如蓮不買她的賬,說,媽,你還是和爹一塊睡吧!
孟慶嬸愣了一下,跑回孟慶的被窩痛哭起來。
孟慶什么也不說,就輕輕摟著孟慶嬸。待到孟慶嬸平靜了,孟慶說,你以為我都看不懂你的一舉一動嗎?
孟慶嬸傻了,懵懂地看著孟慶。
孟慶知道該說出自己想法的時候了,要不這個家就真要完了呢!孟慶把心里的想法說出來,征求她的意見,這事我想了很久,你看成嗎?
孟慶嫂這時才發現孟慶不是豬,是沉睡的獅子,孟慶的形象突然在她心里高大起來。
如蓮一連幾天不出屋,給她送飯也不吃。特別是看到孟慶嬸,她像是有深仇大恨一樣。孟慶說,還是我去吧!這天飯店打烊后,孟慶專門做了如蓮愛吃的丸子湯送過去。孟慶來到如蓮門前,他推了推,里面反鎖了,孟慶說,如蓮,你起來吃點飯,餓壞了身子可不好。
如蓮傳來虛弱的聲音,說,爹!我不餓。
孟慶說,你起來,我給你說個事。
如蓮開門,披頭散發地站在門口,眼神沒精打彩的。
孟慶說,我打算認張軍為義子。當然,這也是你娘的意思。以后可是一家人了。你去問下他愿意不?
如蓮說,那我明天去說。
孟慶說,現在天剛黑,不晚。去吧!我和你娘等你好消息。我給你做了一碗丸子湯,吃了去。
如蓮說了句,我不餓,這就去。快速在院子里洗臉,梳理了頭發。今天有月光,借助月光,如蓮看到院子里的月季花開得很旺盛,散發著馥郁的香氣。如蓮閉上眼睛,深深吸了這香氣。感覺周身舒暢,多年的疲憊一掃而光,她看到了生活的一條路,一條很寬廣的路。她有個想法,彎腰折下一朵月季花。她說,爹!我把這一朵月季花給張軍,他答應就把這花留下,不愿意我就拿回來。
孟慶微笑著說,好啊!
如蓮歡快地跑了出去。把月光踩成一朵朵美麗的花瓣。
孟慶嬸從屋子里出來,孟慶也剪了一枝月季花,給孟慶嬸。孟慶嬸聞了聞,說真香啊!孟慶把她攬在懷里,他們感覺整個院子都充滿了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