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步兵·顏延之》原文與賞析

顏延之

阮公雖淪跡， 識密鑒亦洞。 沉醉似埋照， 寓詞類托諷。長嘯若懷人， 越禮自驚眾。物故不可論， 涂窮能無慟?

顏延之(384—456)，字延年，南朝宋代瑯琊臨沂(今山東省臨沂縣)人。早年孤貧，好讀書，又好飲酒，行為放達。劉裕即位后，官太子舍人，又領步兵校尉，元嘉三年出任永嘉太守，孝武帝時為金紫光祿大夫。

這首詩選自顏延之的《五君詠》。《五君詠》共五首，分詠阮籍、嵇康、劉伶、阮咸和向秀五人。《阮步兵》是第一首。

詩題“阮步兵”即阮籍，因阮籍曾任步兵校尉，所以人們也稱他為阮步兵。《晉書·阮籍傳》云：“籍本有濟世志，屬魏晉之際，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與世事，遂酣飲為常。”這種縱酒頹放，一方面是對當時政治的不滿，同時也是一種躲事避禍的手段。

在天崩地坼的漢末動亂中，出現了曹氏父子和阮籍父輩“建安七子”那樣的一代雄杰，他們慷慨仗氣，馳騁疆場。但時代風云突變，由于受到司馬氏集團的打擊，曹魏勢力急劇衰落。阮籍早年的“濟世志”在“天下多故”的風潮沖激下，一朝破碎，內心充滿痛苦。他進退維谷，既不甘隨波逐流，又不能振翼高飛，只好服膺莊老。于是悲怨萬分，隱居不仕。

開首兩句，是說阮籍雖然隱沒足跡，即隱居不仕，但他的見識很細密，對事物的觀察很深刻。阮籍“飲酒昏酣，遺落世事”(《詠懷詩》)，所以顏延之說阮公“沉醉似埋照”。“埋照”句是說阮公飲酒求醉好象是有意隱藏起自己的才能。“寓詞類托諷”中的“寓詞”是表現阮籍悲怨的《詠懷詩》。這句說阮公寫《詠懷詩》好象是用來譏諷現實的。第五、六兩句寫阮籍的高聲吟唱和不受禮法的束縛而使一般人感到驚愕。據《世說新語·棲逸》記載：阮籍善嘯，可以“嘯聞數百步”。又據《晉書·阮籍傳》記載：“籍嫂嘗歸寧(歸寧：回娘家。)，籍相見與別”;“鄰家少婦有美色，當壚沽酒。籍嘗詣飲，醉便臥其側”;“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籍不識其父兄，徑往哭之，盡哀而還”。這在當時都被看作是越禮的行為。其實，這些都是阮籍痛苦心境的隨意觸發。正如李贄所說，阮公“胸中有如許無狀可怪之事”，“一旦見景生情，觸目興嘆， 奪他人之酒杯，澆自己的壘塊”(《雜說》《焚書》卷三)。詩的最后兩句是詩人的議論：阮籍看到世事敗壞已不可論， 自己又處于窮途怎能不悲慟呢!

這首詩主要是贊揚阮籍，說他的隱居醉酒、作詩、長嘯以及越禮的行為，都包涵著對當時政治的清醒認識和不滿情緒。詩人通過對阮籍的懷念抒發了自己在官場上不得意的情懷。

詩人在這首詩中表達的自己不得意的情懷是很含蓄的。詩的前六句是敘事述懷，末兩句是緣事發議論。這種議論透露了詩人的情懷。含蓄的美在于內蘊深厚而又不宣泄、不炫耀、不張揚。這首詩能使讀者很自然地去聯系作者的身世和經歷，來深思索味內在的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