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黃州·蘇軾》原文與賞析

蘇軾

自笑平生為口忙， 老來事業轉荒唐。

長江繞郭知魚美， 好竹連山覺筍香。

逐客不妨員外置， 詩人例作水曹郎。

只慚無補絲毫事， 尚廢官家壓酒囊。

蘇軾因反對王安石新法， 以作詩“謗訕朝廷”罪，于元豐二年(1079)八月入獄，十二月釋放，授檢校水部員外郎、黃州團練副使。這首詩是詩人于元豐三年二月貶謫到任時所作。黃州，治所在今湖北省黃岡縣。

詩人貶謫黃州，在仕途上遭到了一次嚴重打擊，開始意識到禍從口出，禍隨官至的道理。首聯的出句自嘲為糊口而做官，又暗寓因口禍獲罪遭貶的意思。入句說到建功立業的宏圖已成夢想。至此，詩人已改初衷，悲觀失望，透露出內心的無限悲痛。詩人在稍后寫的《念奴嬌·赤壁懷古》追思周瑜成就的豐功偉績時，終于發出了“人生如夢”的慨嘆。

頷聯寫黃州自然環境和地方特產，更是詩人苦中求樂的自我安慰。萬里長江繞著城郭，魚兒肥美，毛竹滿山坡，嫩筍味兒香。黃州雖是好，不如汴梁城。詩人身居黃州，也只好作如此安慰罷了，這表現了詩人當時的一種復雜心理。后來，詩人又貶謫到惠州(今廣東省惠陽縣一帶)，寫過這樣的詩句：“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惠州一絕>)。詩人貶官到了僻遠荒涼的惠州，每天能吃上三百顆荔枝，真的就心甘情愿作嶺南人了嗎?不是的，這是他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說出的傷心話，表面上顯得輕松愉快，骨子里卻是心頭滴血，悲痛不已。詩人樂道于“魚美”、“筍香”，實在不是由衷之言，心中委實有難言之苦，是苦惱人在作強顏歡笑。

詩的最后兩聯，既是詩人的敘事，又是詩人在泄發怨恨。寫出了詩人剛到黃州后的悲憤心情。“逐客不妨員外置，詩人例作水曹郎。”這兩句是說：被貶謫而失意的人(詩人自指)擔任了一個安置為定額之外的官員，我照例當了個水曹郎。員外置： 安置為定額之外的官員。隋代始置員外郎，掌尚書各司帳簿，唐、宋以來， 員外郎為定額以外的閑散官員，多用以安置獲罪受貶的官員。水曹郎：水部的屬官，掌管考察水利事務。晉以后設水部曹郎;宋代，水部隸屬于工部，蘇軾當時掛著“檢校水部員外郎”的頭銜。前代詩人多有任水曹郎的，如南朝梁代何遜、唐代張籍、南唐孟賓于等。杜甫就寫有“能詩何水曹”(《北鄰》)的句子，表現了詩人任“水曹”官的憤懣之情。蘇軾這兩句詩，充分表達了詩人對遠謫黃州任閑官的怨憤之情。

末聯，詩人徑發議論：只是慚愧，對一點細小的事情也無補益，還要官家支付薪俸。這實際上是反語，意思說：貶謫到此，給個無用的閑官，對國家毫無用處。壓酒囊：意謂發付薪俸。酒囊，酒袋。詩人自注：“檢校官倒折支，多得退酒袋。”宋代官吏薪俸，多以實物折抵，檢校官多得退酒袋作抵折之物。最后兩句，非常清晰地寫出了詩人的怨恨和憤慨之情。

這首詩，詩人將敘事、議論融為一體，寫得通俗易懂，讀者比較容易地把握住了詩人在詩中所表達的思想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