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齋隨筆·巫蠱之禍》譯文與賞析
巫蠱之禍
巫蠱之禍
【原文】
漢世巫蠱之禍[1]，雖起于江充，然事會之來，蓋有不可曉者。武帝居建章宮，親見一男子帶劍入中龍華門，疑其異人，命收之，男子捐劍走，逐之弗獲。上怒，斬門候，閉長安城門，大索十一日，巫蠱始起。又嘗晝寢，夢木人數十，持杖欲擊已，乃驚寤，因是體不平，遂苦忽忽善忘。此兩事可謂異矣。木將腐，蠹[2]實生之。物將壞，蟲實生之。是時帝春秋已高，忍而好殺，李陵所謂法令無常，大臣無罪夷滅者數十家。由心術既荒，隨念招妄，男子、木人之兆，皆迷不復開，則謫見于天，鬼瞰其室。禍之所被，以妻則衛皇后，以子則戾園，以兄子則屈氂，以女則諸邑、陽石公主，以婦則史良娣，以孫則史皇孫。骨肉之酷如此，豈復顧他人哉？且兩公主實衛后所生，太子未敗數月前，皆已下獄誅死，則其母與兄豈有全理？固不待于江充之譖也。
【注釋】
[1]巫蠱之禍：巫蠱為一種巫術。當時人認為使巫師祠祭或以桐木偶人埋于地下，詛咒所怨者，被詛咒者即有災難。巫蠱之禍特指漢武帝征和二年發生的重大政治事件，牽連者上至皇后太子、下至普通平民，達數十萬人。巫蠱之禍震蕩了當時西漢政權的高層幾乎每一個人物，國本動搖。大量政治軍事人才的流失成為西漢政權衰落的重要歷史原因。[2]蠹：蠹蟲。
【譯文】
漢朝巫蠱之禍，雖然罪魁禍首是江充，但是事情的發生起因，還有一些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漢武帝住在建章宮，親眼看見一個男子帶著寶劍進入中龍華門，武帝覺得他的行蹤很詭異，便命人把這男子抓起來，男子棄劍逃走，衛兵們前去追捕也沒抓到這個人。漢武帝非常生氣，斬殺了守門官員，又下令關閉長安的城門，在全城大肆搜捕了十一天，這是引起“巫蠱事件”的一個原因。漢武帝曾經在白天睡覺時，夢見幾十個木頭人，都拿著木杖想要打他，忽然間被噩夢驚醒，從此以后身體一直不適，竟因精神恍惚健忘而苦惱。這兩件事可以說是異事。木頭將要腐爛的時候，一定是生滿了蠹蟲，物品快要壞時，也要生蟲。此時漢武帝年紀已經很大了，變得殘忍好殺，李陵曾說的“法令變化無常，大臣們無罪被殺的有好幾十家”指的就是當時的情況。由于漢武帝的心志已經有些恍惚，常常產生一些荒唐的想法，男子和木人的征兆，都是解不開的謎，所以上天譴責他，“鬼怪”也敢在宮室窺視鬧事。禍難涉及甚廣，比如他的妻子衛皇后，兒子戾園，兄弟屈氂，女兒諸邑、陽石兩位公主，妾史良娣，孫子史皇孫。對待骨肉至親都這么殘酷，更何況其他的人呢？而且兩個公主是衛皇后所生，在太子還沒有被殺前幾個月，都已經被押進監獄殺死了，那么作為她們的母親和兄弟，怎么可能不受到牽連而平安呢？所以，不必江充誣告也會遭遇到災禍的。
【評析】
洪邁認為“漢世巫蠱之禍，雖起于江充，然事會之來，蓋有不可曉者”，而究其原因有二，其一是武帝見到帶劍的行蹤詭異的男子，命人追捕沒有結果，于是斬殺官員，禁城搜捕一天。其二是因為武帝夢見木人驚醒，之后身體不適精神恍惚。后來武帝竟殘忍殺害妻兒大臣，洪邁認為“固不待于江充之譖也”。巫蠱之禍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了武帝朝后期的政治昏暗。武帝時雖然出現了大一統的局面，達到了封建王朝的鼎盛，但同時也存在不少弊端。武帝前期，由于文景兩世的積累以及開明的政治環境，當時社會矛盾并不明顯。但連年征伐，大興土木，造成了府庫空虛，只得搜刮百姓；迷信鬼神、奢侈逸樂，生產破壞。于是人民不滿，社會動蕩，起義爆發。或許正是由于社會的動亂，使他感覺到自己或許會有秦始皇的結果，造成他精神恍惚，疑神疑鬼，也更加相信巫術迷信之言，最終釀成巫蠱之禍的慘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