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青《高郵,我們共同的家鄉》經典散文全集
高郵,我們共同的家鄉
許多年了,汪曾祺的一本書,一直就放在我的手邊,書已經很舊了。這是出版于1987年的《汪曾祺自選集》,里邊收有汪曾祺不同時期寫作的小說、散文、隨筆等各種文體的作品。我讀其中一篇《涂白》感動不已。這是一篇寫冬天為了防凍給樹刷石灰的小文,只有幾百字,甚至說不上是一篇散文或者隨筆,差不多就是一篇說明文,卻使我眼中蘊含淚水。這樣的一種文字的力量,這樣的一種與文字的緣分和感情,許多年來一直陪伴著我,不離不棄。
已經記不太清是什么時候開始讀汪曾祺的小說的,但是有一個印象卻是十分深刻而又清晰。自從讀過汪曾祺的小說后,有一個名詞就深深地烙在了心底里,再也抹不掉了,這個名詞就是“高郵”。
高郵是汪曾祺的家鄉。到底是汪曾祺有幸,因為他生長在高郵,還是高郵有幸,因為她誕生了汪曾祺。我想,這兩者必定是互補互融的。高郵與文人,幾乎就是一個同義詞,就是一種共同的現象。高郵可以是文人故鄉的代稱,凡文人成長或適合文人成長的土壤,必定有如高郵那般,能給人一種天然的親近的感覺。
這就是高郵的魅力。一千多年前,高郵就已經是天下文人向往和賢集之處了,秦少游曾寫道:“吾鄉如覆盂,地據提楚脊。環以萬頃湖,粘天四無壁。”那時候,高郵的文游臺,就是大家來了又去,去了又來的地方。蘇軾、孫覺、秦觀、王鞏……他們給高郵留下了詩文書畫,留下了溫潤的氣息,留下了高尚的品格,留下了文人之間純凈美好的相知、相交和相敬。千百年過去之后,這樣的氣息,這樣的品格,這樣的交往,仍然在高郵的大地行走,仍然在高郵的天空回蕩,它們像陽光雨露一般,滋潤著一代又一代的高郵人。
于是,七十年代后期到八十年代初期,汪曾祺和他的作品,裹挾著高郵的泥土氣息,攜帶著高郵的歷史滄桑,從這里出發,走向了全國,走向了世界。今天,十位高郵籍作家,陸建華、子川、朱軍、于宇、陳其昌、姜文定、周榮池、徐曉思、王玉清、張榮權,又執手相助,共同推出了《文游臺創作叢書》。
《文游臺創作叢書》是高郵文人對“吾鄉”的匯報和回報,是這十位作家交給“吾鄉”的一份答卷。這份沉甸甸的答卷,飽含了他們對“吾鄉”濃得磨不開的情感,透溢出“吾鄉”養育出來的品位和氣質,將汪曾祺開創的新時代高郵文脈延續、發揚,拓向前方。
因為汪曾祺的小說,讓我們這些本來與高郵并沒有什么聯系和關系的人,都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與高郵的親近;因為十位作家的叢書,又給了我們一個更加走近高郵的機會。
秦少游的“吾鄉”,又何嘗不是天下文人的“吾鄉”,它曾在千百年前吸引了許多文人賢士,又何嘗不是今天的文人的精神的著落點。
在你的人生中,在你的心中,總有那么一個地方,無論這個地方與你是近是遠,有多少距離,有多少間隔,這個地方是一定會永久地存留在你的內心深處的,就和你自己的故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