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湯翁的足跡》黃紅梅散文賞析

毋庸置疑，被譽為“東方莎士比亞”的偉大戲劇家湯顯祖是13億中國人民的驕傲，更是400萬撫州兒女的榮光。在今年紀念湯翁逝世400周年的日子里，我用執著的腳步去丈量，用澄澈的眼睛去捕捉，用虔誠的心靈去感知，以期通過多角度的探訪，追尋他六十余年不平凡的足跡。

“悠悠撫河水，千古文昌里。”我曾在和煦的春風吹拂下三次探訪文昌里，趕在街區改造之前。是的，我是帶著內心肩負的使命而來——尋找400年來殘存的關于湯翁的文化印跡。文昌里是臨川文化的代表和符號，是湯顯祖的出生地和埋葬地，也是“臨川四夢”的孕育地，這里曾經留下過他童年的瑯瑯書聲，這里也成就了他戲劇大師的夢想。置身湯家山，我仿佛穿越幾百年時光的使者，近距離地與湯翁對話交流。湯顯祖自幼天資聰明，5歲在家塾上學，熟誦《昭明文選》，能從頭背到尾，21歲中舉人，28歲就成了遠近聞名的才子。除卻短暫的仕途任職，湯顯祖大半生的光陰，都與古韻悠悠的文昌里有關。他于49歲棄官還鄉之前，其父母、祖父母及其家眷都生活在這里。之后，他潛心創作“臨川四夢”，創造了驚世的奇跡。然而隆慶六年除夕的一場大火，幾乎將湯家老宅全部焚毀。如今，湯翁遺址已無跡可尋，湯家山內一片荒涼，我們只能看到周遭“低矮破舊的房屋，陳舊傾倒的墻壁，蜿蜒曲折的小徑，斷瓦殘垣周圍雜草叢生”這樣一片凄涼的景象，間或有飛舞在野草閑花間的小粉蝶，恍如到處尋夢的精靈，讓人徒生空空的惆悵。然而，“天空不留下痕跡，鳥兒卻已飛過”。與湯翁有關的故事代代流傳下來。“北垣回武曲，東井映文昌。”曾經在湯顯祖百年老宅大門前有這樣一副應景的對聯。老宅內外有古楓、東井、若士庵、硯池、藏書樓……湯顯祖高祖在此藏書四萬卷之巨，之后四代書香，也為湯顯祖成長為一位偉大的戲曲家、詩文大家，提供了不可多得的養料。我仿佛也從這片靜止而深厚的氛圍中，聞到一抹幽幽的書香。“文章超海內，品節冠臨川”，斯人雖已去，然而讓我欣慰的是，在歲月的長河中，先生的足跡并未被毫不留情地掩埋，他成了光耀臨川流傳千古的一代大家，被后人深深銘記。

“山也清，水也清，人在山陰道上行。”我也曾冒著夏日酷暑驅車四百余公里到達浙西南風光精華之所在的遂昌，前往湯翁當了五年縣令的山區小縣采風。通過采風，我切切實實地感受到，遂昌人對父母官湯翁的愛戴是真心實意的，四百多年來從未間斷。我們參觀了湯顯祖紀念館、遺愛祠、獨山古寨、神龍谷等人文景觀和自然景觀，了解到了湯顯祖在此任知縣五年的不少事跡。他勤政愛民，任內留下了興教辦學、班師勸農、縱囚觀燈、滅虎除害等四大政績。“獨山古寨”除了葉氏宗祠、葆守祠、正統古井、石牌坊、明代寨墻等古色古香的古建讓我們欣喜之外，我們也探尋了湯翁在此留下的足跡。村中流傳著湯顯祖與該村葉澳飲酒賦詩的一段佳話：一次二人登天馬山，至頂峰遠眺浦城時，湯翁即景成《赤壁望浦城》一詩：“棲靈巖下碧泉分，石戶天窗時出云。夜踏仙梯滿霞氣，海光初映武夷君。”此村還留下過湯顯祖與得意門生葉時陽的一段師生情誼，湯翁愛才之心可見一斑。在“中華第一高瀑”神龍谷，我們欣賞到了景區在山水中融入以湯顯祖《牡丹亭》為代表的中國愛情文化。牡丹亭、玉茗堂等亭柱上懸掛著滿含湯翁氣息的對聯，如“高樹清流邂逅地，良辰美景奈何天”，“古樹倚飛瀑，清泉落斷崖”，“一瀉成四夢，千秋憶湯公”，這些對聯把湯翁的“四夢”以及玉茗堂這些文化符號都作了形象的展示。雖然湯翁在任期內未曾踏足遠離縣城的此地，然而我在呼吸天然氧吧的同時也了解和吸收到了他戲中的文化元素，這里的山水已經與湯翁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系。我也無比虔誠地參觀了簡樸而莊重的遂昌湯顯祖紀念館。館內陳列著豐富的資料，對于湯翁的記載與研讀內容詳實，讓我獲益匪淺。遂昌人對他的關注并未因他的離開而消減，他們先后在相圃書院建立生祠、在湯翁仙逝后讓其入祀名宦祠，并在縣府衙內另立湯翁牌位，在城內建遺愛祠等，可見湯翁在此為官贏得了遂昌人民的尊重和好的口碑。

“姹紫嫣紅情世界，一生愛好是天然。”我也曾作為湯粉，和眾多戲迷一首，走進湯顯祖大劇院觀看“臨川四夢”的演出。先生的戲曲作品堪稱舉世共享的文化瑰寶，尤其是被視為傳世經典的“臨川四夢”，水墨流香，流傳至今。誰能想到，當年在官場失意的一位臨川才子，卻在戲劇舞臺開創了一片光輝業績？先生于萬歷二十六年辭去遂昌縣令之職，回到文昌里，不久后遷居沙井，建新居玉茗堂。他在玉茗堂潛心創作“臨川四夢”，他在現實中未能實現的愿景，卻在戲曲中美夢成真。不論《牡丹亭》的姹紫嫣紅，還是《紫釵記》的夢醒人陶醉，都讓我無比癡迷。耳旁聽著《牡丹亭》最經典的唱詞“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仿佛杜麗娘如一只涅槃的鳳凰驚艷而來。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愛情詮釋更是照亮了天下有情人的心扉，引領著人們去大膽追求被世俗掩蓋被理性壓抑的幸福。舞臺上，音響、燈光、服裝、道具不斷變化著，昆曲唱腔激情演繹著湯翁對“情”與“夢”的向往，讓我在四百多年后坐在劇院內，可以徜徉在他的劇情中時而憂傷、時而喜悅、時而嘆息，不由自主地走進先生的內心世界，從中可以全方位地理解他的思想形態、心路歷程及夢想追求。他的氣質，他的追求，他的夢想，已經深深地印刻在我的心版上。

湯顯祖不僅是位戲劇家，也是官場上的“硬骨頭”，他在遂昌為官深受百姓愛戴，為戲極盡夢之奢華，我想我的探訪是有意義的，我對先生有了更為全面的認識。愿這個美好的時代，我們都來努力將湯翁的精神發揚光大，讓他的“四夢”更為廣泛地流傳下去，讓湯翁這張臨川文化的名片滲透到人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