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草》譚向東散文賞析
窗外有片砂礫地,很多草已經從砂礫層下那深不可測的泥土里爭出頭來,兩尺來高,郁郁蔥蔥,正把那片砂礫地悄無聲息地掩遮。
這些草已經生長大半個春天了,縱然長得莖茂葉密,但它們始終只長到草的高度,還未沒及窗臺。
離窗戶三四米之遙的地方是圍墻。墻體,由原來的灰色已經變成了現在的淺綠色,原因是上面生長許多草了。遠遠望去,那些草看似一寸來高,但它們攀沿著墻體已經生長到圍墻的頂沿了,仿佛只要圍墻不倒,它們就能生長得越來越厚實,致使把整個院子環圍起來的圍墻都變了顏色。尤其是生長在圍墻頂沿的那些草,得仰視,才能瞧見它們。
圍墻之外是茫茫原野。那里也生長著許多的草,像蘆葦、狗尾巴草……但因它們跟我隔了一面圍墻,在短時間里無法進入我的視野,然而,對它們我仍有模糊的記憶:蘆葦,多數是生長在濕地或砂礫鋪就的河床上,盡管它們腳下的土壤不深厚,但葦稈可以長到人的大拇指那么粗,纖長的葉片,像小鋼鋸一樣鋒利。雖然它們是屬草的,但能長到人那么高,長成樹一樣的模樣。或許,很多樹還不及蘆葦這類草!狗尾巴草則遍布原野,可謂無處不生,但似乎上天早已固定它們就是普通的草類,縱然足下的土壤再肥沃,它們也難及人高,永遠改變不了是草的命運。不知道,這世界上如果沒有草,將是咋樣的風景。
這些都是窗外的草,也都有草根的存在。就因這一點,盡管很多草長得形同樹樣,可自始至終,它們都無法替代那些非草類植被——樹,在人們心中的位置。其實,這個世界上的草,都永遠逃離不了四季時令的界定與約束,都會有黯然敗枯的那一天。它們,赤裸裸地來到這個世界上,是草;最后,又赤裸裸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草都不是了。蕓蕓之草莫不如此。
春回大地,萬物復蘇,草便把在凍土下面蟄伏整整一個冬季的那些草根,喚醒,重吐綠芽,并從那深深的泥土里鉆出地面來,讓世人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有草的存在。
夏季,是四季中最熱的季節。這個季節,雨水充沛,陽光熾熱,草跟其他植被一樣,自然生長得繁茂蔥蘢了。但這一切大抵是草沾染了盛世盛季之氣,才有如此撩人的草景!
秋天,是一個充滿收獲的季節,也是草木漸漸枯敗的季節,但這個季節,氣候漸漸轉涼轉冷。草便把自己的一生濃縮成可以讓生命繁衍生息的種子——草籽,自身的軀殼,卻日漸焦枯,然后,惟有闐然無聲地等待自己生命的終結。
在蒼茫大地上,或許惟有樹能在每一個季節里昂然挺拔、蒼勁聳立。草跟樹卻無法相提并論。在大地冰封、寒風呼嘯山野的冬季,草把自己的根和草籽,無奈地潛伏在冬土里,惟有寂靜無聲地等待來年春天的到來,再如此重復新一輪的草命。
窗外的草,實在太多,我無法一一叫出它們的名字。起初覺得它們太平庸,并沒有留意到它們的存在,但那些草倚著圍墻、砂礫,或者圍墻外面形形色色的土地,一直在默默地生長著。直到一天,它們長成了蒼青色的風景,我才突然留意到它們的存在,也才會有人留意它們的存在:雖然草葉是錐尖形的,葉面上的葉脈,也分外明晰,但草葉邊沿卻布滿了鋸齒。我忽然恍悟:草雖然是草,但不可以輕侮,同樣也不能隨意蹂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