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江,那橋,那人》利子散文賞析
2016年5月8日,有條消息在我所在地的微信朋友圈里刷爆:湄池大橋塌了……一時間,凡是知道這座橋的人,無不唏噓。湄池大橋,這座上世紀60年代建造的橋梁,終于在50多年后,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我思緒起伏,因為它銜接著一個北方女人綿長的愛,竟讓我隔山隔水想他五千里遠,跑了五千里遠,才來到他的身邊。
那是1992年的春天,當我踏上綠皮火車,從故鄉遼西出發,歷時39小時后才抵達杭州。我知道杭州是人間的天堂,可我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在天堂邊上叫做店口的小鎮,我愛的他在小鎮上教書育人。根據他在信中指點的路線,我還需要從杭州轉乘到一個叫湄池的小火車站下車。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陰天,下著零星細雨。我在火車上的時候,就能透過車窗看到細細的雨絲,看到鐵道兩邊濕漉漉的麥田,還有綠油油的菜蔬。還有一些叫不上名的植物在尚未插秧的稻田里,開著一片一片紫色的小花,后來我才知道那花叫紫云英。還有河塘,還有河塘邊的水牛。如此柔軟的江南水鄉,讓我這個初來乍到的北方女子竟有一種夢幻般的錯覺。
我跟著下車的人流緩緩走出站臺。不遠處,真的有一條江橫在那里,有一座長長的大橋橫跨江面,狹窄的橋面人來人往,多數是剛剛下了火車行色匆匆的人,還有一些住在火車站周圍的居民。我這個地道的北方女子,第一次出這么遠的門,第一次看見滿滿的一江水,第一次走在異鄉的土地上,第一次為一座橋的長度所驚呆。到現在我還記得那一次走過這座橋時,我用了整整340步,也用了我整整23年的光陰。
這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啊。從我們彼此間手寫的第一封信到此刻,從我在遼西一路南下,我似乎就忘記了我還是父母的女兒,忘記了他們不舍的甚至擔憂的眼神。我如此決絕、義無反顧地出走江南,只因江南有他的世界。那是一個任性的年齡,而愛情何嘗不是?那一刻,我站在橋身向橋下張望,我想讓江水為我留個影兒,我想大聲喊:親愛的,我來了!
多么快的光陰,一晃又一個23年過去了,浦陽江水依舊川流不息地向前流淌,湄池大橋也依舊靜臥在江面。只是,歲月的風霜已使它垂垂老矣。我和親愛的他也已是中年。我們常常會一起選擇某個微涼的雨天,各自撐一把傘,去那江邊的老橋上走走看看。我確信,那已經是我們兩個人的橋。每次走在它上面,和著江水拍岸的濤聲,一種懷舊的思緒就會像藍調音樂一樣在我心中輕輕地蕩漾開來。我們甚至能聽到岸邊那些稠密的水草,它們小聲呢喃,微微喘息,還有一些輕輕淺淺的睡眠。這些水與草的小情愛,終究瞞不過一只白鷺的眼睛,它就棲身于它們之間恬靜地梳羽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