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女李云娘

作者： 張玉枝 【本書體例】

李云娘嫁密云參將汪某之仆王忠。康熙時，汪解任將歸，行李累累，懼盜掠，謀于忠。忠與云娘言，云娘曰：“予請效武士裝，衛主以歸。”途屢遇盜，常以一身卻敵，汪得歸故鄉，德云娘，留之于家。其子欲逼之。云紿之曰：“妾有夫在，于公子不利。若善遣忠，而以禮納妾，幸也。”公子厚賜忠而遣之。擇日治筵，賓客滿堂。將行合巹禮，云娘忽戎裝操白刃出，立堂上，以刃擬公子，數曰：“汝家建高牙大纛(dào道)，不能為國家衛百姓，靖寇氛，至以囊橐(tuó駝)累予。予一婦人，奮身為爾衛輜重，千里跋涉，主臣之義，為報者至矣。今乃欲行不義，污我清白身，其速受予刃。”奮起欲斫，公子長跪自投，客相率不敢動。云娘向門外大呼云：“汝曹速入。”即有貧民數百人魚貫人。云以刃指公子曰：“予為爾家衛財，為庸既多，然予不愿受報。今宜出三之一，惠此貧民。違者血此刃。”公子唯唯。即發篋以財帛贈貧民。云娘遂出門，門外立二長須客以待，扶之乘馬去。

(選自《新世說》第五卷)

李云娘嫁給密云參將汪某的仆人王忠為妻。康熙年間，汪某解除職務將回家鄉。因行李太多，途中害怕強盜掠搶，與王忠商量對策。王忠把這事告訴了云娘。云娘說：“請讓我扮成武士裝束，保護主人回故鄉。”途中多次遇到強盜，常常被云娘一個人打退，汪某才得順利回鄉。汪某一家非常感激云娘，把她留了下來。汪某的兒子卻想威逼奸污云娘，云娘騙他說：“我有丈夫在，對公子的名聲不好。如果你好好把他打發走，并且按照禮節娶我，那么我將非常幸運。”公子用許多東西賞賜王忠，送走了他。又選好日子安排宴席，來慶賀的客人滿滿一屋子。將要舉行婚禮時，云娘忽然穿著戎裝，手持雪亮的大刀出來，站在堂前，用刀指著公子怒斥道：“你家豎著將軍的大旗，不能替國家保衛百姓，平定寇亂，卻用許多行囊財物拖累我。我一個婦道人家，舍命為你保護行李資產，不辭辛苦，跋涉千里，只是為了盡主臣之義，作為報答已足夠了。現在你卻想行不義之事，玷污我的清白名聲。快來受我一刀!”說著舉刀就要砍。公子被云娘的一席話說得無地自容，跪在地上，自投刀下。這時賓客都不敢亂動。云娘向門外大喊道：“你們快進來!”立即有數百個貧民魚貫而入。云娘用刀尖指著公子說：“我為你保衛家產，給你家出力已經很多了，可是我不愿意受到報答。現在應該拿出家產的三分之一分給這些貧民。如果不答應，就叫刀上濺血!”公子唯唯答應，打開箱柜，拿出錢財送給貧民。這時云娘走出大門，門外有兩個長胡須的男子等候，見云娘出來，就扶她上馬，飛馳而去。

這篇小說塑造了一個智勇雙全的俠女形象。

故事一開頭，主人公出場就令讀者刮目相看：主人要回故鄉，“行李累累，懼盜掠，謀與忠，忠與云娘言。”在封建社會，婦女的社會地位低下，一生操持家務，經濟上依附于男子，一直是以被保護者的形象出現的，沒有獨立自主的能力。而象保衛家產平安回鄉的大事，連汪參將這樣的大官都覺得為難，要和王忠商量辦法。而王忠不找別人謀劃，卻把這事告訴了妻子云娘。而作為弱者的云娘卻爽快地要求自己承擔這重任、通過對比描寫，將主人公作了不同凡響的介紹：她不是一個普通女子，而是身懷絕技，富有膽略的俠女。如果沒有對自己能力的自信，云娘絕對不敢這樣做，而事實也充分證明了這一點。用這個細節既介紹了云娘勇敢、俠義的性格，又為下文故事的發展作了必要的鋪墊。

汪某“德云娘，留之于家。”這句話既對事件的結果交待清楚，又引起了新的矛盾，為故事的繼續發展埋下伏筆。“其子欲逼之”，矛盾展開了。面對公子的逼迫，云娘既不顯得驚慌失措，也不斷然拒絕，略施小技，騙取公子的信任，借公子之手送出丈夫，免除后顧之憂，又贏得時間思考對策。這反映了云娘性格中的有謀的一面。她不只勇敢，面對強盜，敢打敢拼，而且機智，有豐富的處事經驗，足以應付一切不測。

如果說前面是通過對比，側面介紹人物性格的話，與公子面對面的斗爭，則是正面通過她的語言、行動來表現人物機智、勇敢的性格。她一出場，就讓人感受到一股豪氣，使人凜然生畏，她的一席話更使公子無地自容，竟“自投”刃下，“客相率不敢動”。她的凜然正氣，使所有的人被震攝住，表現了云娘無所畏懼的精神。

李云娘的俠義性格是有所發展的，她不只是盲目地忠于主人。在主人有困難時，敢于挺身而出，舍身相助；對主人的無禮相加，表現了不畏強暴的勇氣。而且敢于發動貧民百姓向剝削者索取，更使這個俠女性格升華到新的高度。通過對這些事件的描寫，刻劃了人物性格的不同側面，它們又是有機地聯系在一起，共同構成人物的整體性格，使人物形象更豐滿，更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