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漢書《袁紹傳》譯文賞析

袁紹傳

【題解】

袁紹出身中原著名的世家大族，其家族累代公侯，“樹恩四世，門生故吏遍于天下”。憑借這一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袁紹在漢末戰(zhàn)亂的多事之秋，很快就做到了高官。但是袁紹又有他自身的致命弱點，正如傳文中所說的，“紹外寬雅有局度，憂喜不形于色，而性矜愎自高，短于從善，故至于敗?！痹B在建安五年的官渡之戰(zhàn)中大敗于曹操。建安七年，在平定冀州叛亂之亂后不久，氣病而死。

【原文】

袁紹字本初，汝南人，司徒湯之孫。父成，五官中郎將，壯健好交結(jié)，大將軍梁冀以下莫不善之。紹少為郎，除濮陽長，遭母憂去官。三年禮竟，追感幼孤，又行父服。服闋，徙居洛陽。紹有姿貌威容，愛士養(yǎng)名。既累世臺司，賓客所歸，加傾心折節(jié)，莫不爭赴其庭，士無貴賤，與之抗禮，輜軿柴轂，填接街陌。內(nèi)官皆惡之。中常侍趙忠言于省內(nèi)曰：“袁本初坐作聲價，好養(yǎng)死士，不知此兒終欲何作?！笔甯柑第舐劧艚B，以忠言責(zé)之，紹終不改。后辟大將軍何進(jìn)掾，為侍御史、虎賁中郎將。中平五年，初置西園八校尉，以紹為佐軍校尉。

靈帝崩，紹勸何進(jìn)征董卓等眾軍，脅太后誅諸宦官，轉(zhuǎn)紹司隸校尉。語已見《何進(jìn)傳》。及卓將兵至，騎都尉太山鮑信說紹曰：“董卓擁制強兵，將有異志，今不早圖，必為所制。及其新至疲勞，襲之可禽也?！苯B畏卓，不敢發(fā)。頃之，卓議欲廢立，謂紹曰：“天下之主，宜得賢明，每念靈帝，令人憤毒。董侯似可，今當(dāng)立之?！苯B曰：“今上富于春秋，未有不善宣于天下。若公違禮任情，廢嫡立庶，恐眾議未安?！弊堪竸辰B曰：“豎子敢然！天下之事，豈不在我？我欲為之，誰敢不從！”

【譯文】

袁紹，字本初，他是汝南汝陽（今河南汝陽）人，是司徒袁湯的孫子。袁紹的父親袁成，做過五官中郎將，身體強健，喜歡結(jié)交，從大將軍梁冀起沒有不和他要好的。袁紹在年輕的時候做過郎官，之后又被任命為濮陽長，遇母親去世而辭去官職。服完三年喪禮，袁紹回想感嘆自己從小失去父親，又為父親服喪禮。服喪期滿后，他搬到洛陽居住。袁紹有風(fēng)度，容貌非常，對士人很仁愛，非常注重名聲。因為袁紹先人世代擔(dān)任三公，賓客歸附，加上袁紹降低身份傾心結(jié)交，所以士人全部搶著來投奔他。來的士人不論貴賤，在禮節(jié)上袁紹都與他們平等，來拜訪的賓客的各種車輛擠滿了大街小巷?；实凵磉叺氖坛紝λ芊锤?。中常侍趙忠在宮內(nèi)說：“袁本初不斷做抬高自己身價的事，喜歡養(yǎng)不怕死的人，不知道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袁紹的叔父太傅袁隗聽到以后將袁紹叫來，拿趙忠的話訓(xùn)斥他，但袁紹始終不曾改過。后來袁紹被大將軍何進(jìn)召為屬官，擔(dān)任侍御史、虎賁中郎將。中平五年，朝廷開始設(shè)置西園八校尉，任命袁紹為佐軍校尉。

靈帝去世后，袁紹勸說何進(jìn)征召董卓等各路部隊，威脅迫使太后殺掉眾宦官。何進(jìn)調(diào)袁紹擔(dān)任司隸校尉。其事已被記載于《何進(jìn)傳》。等到董卓率領(lǐng)軍隊到京師，騎都尉太山人鮑信勸說袁紹說：“董卓控制強大的軍隊，將有叛變的意圖，現(xiàn)在不早點兒設(shè)法對付，一定會被董卓控制。趁著董卓現(xiàn)在剛到，士兵疲勞，襲擊董卓，可以捉住他?！痹B害怕董卓，不敢發(fā)兵。不久，董卓商議想廢掉皇帝重新立帝，對袁紹說：“統(tǒng)治天下的君主，應(yīng)當(dāng)找賢明的人擔(dān)任。我每次想到靈帝，都令我憤恨。董侯好像還可以，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立他為皇帝。”袁紹說：“當(dāng)今皇上年紀(jì)正輕，沒有什么錯處傳揚于天下，假使您不顧禮法，隨心所欲，廢掉嫡嗣而立庶子為皇帝，恐怕大家覺得不大妥當(dāng)?！倍渴职磁鍎ε庠B，說：“你這小子膽敢這么說話！天下的事情，難道不由我說了算？我想這么做，誰敢不服從！”

【原文】

紹詭對曰：“此國之大事，請出與太傅議之”。卓復(fù)言“劉氏種不足復(fù)遺?！苯B勃然曰：“天下健者，豈惟董公！”橫刀長揖徑出。懸節(jié)于上東門，而奔冀州。董卓購募[1]求紹。時，侍中周毖、城門校尉伍瓊為卓所信待，瓊等陰為紹說卓曰：“夫廢立大事，非常人所及。袁紹不達(dá)大體，恐懼出奔，非有它志。今急購之，勢必為變。袁氏樹恩四世，門生故吏遍于天下，若收豪杰以聚徒眾，英雄因之而起，則山東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拜一郡守，紹喜于免罪，必?zé)o患矣?！弊恳詾槿?，乃遣授紹勃（渤）海太守，封邟鄉(xiāng)[2]侯。紹猶稱兼司隸。

初平元年，紹遂以勃（渤）海起兵，與從弟后將軍術(shù)、冀州牧韓馥、豫州刺史孔伷[3]、兗州刺史劉岱、陳留太守張邈、廣陵太守張超、河內(nèi)太守王匡、山陽太守袁遺、東郡太守橋瑁、濟北相鮑信等同時俱起，眾各數(shù)萬，以討卓為名。紹與王匡屯河內(nèi)，伷屯潁川，馥屯鄴，余軍咸屯酸棗[4]，約盟，遙推紹為盟主。紹自號車騎將軍，領(lǐng)司隸校尉。董卓聞紹起山東[5]，乃誅紹叔父隗，及宗族在京師者，盡滅之。卓乃遣大鴻臚韓融、少府陰循、執(zhí)金吾胡母班、將作大匠吳循、越騎校尉王瑰譬解[6]紹等諸軍。紹使王匡殺班、瑰、吳循等，袁術(shù)亦執(zhí)殺陰循，惟韓融以名德免。

【注釋】

[1]購募：懸賞。

[2]邟（káng）鄉(xiāng)：在今河南臨汝東。

[3]伷（zhòu）：古同“胄”。

[4]酸棗：在今河南延津北。

[5]山東：崤山以東。

[6]譬解：曉示勸解。

【譯文】

袁紹機智地回答說：“這是國家大事，請到外邊同太傅一塊商議?！倍坑终f：“劉氏的后嗣不足以留著?！痹B勃然大怒，說：“天下強橫的，難道就只有你董公嗎？”橫陳佩刀，一躬到地，徑自出門而去。他將符節(jié)懸掛在上東門上，逃奔冀州。董卓懸賞捉拿袁紹。當(dāng)時侍中周毖、城門校尉伍瓊為董卓信任，伍瓊等人暗中為袁紹說情，勸解董卓說：“廢立皇帝的大事，不是一般人能夠參與的。袁紹不懂大局，因為害怕而出逃，并非有其他想法?，F(xiàn)在急著懸賞拿他，勢必引起突然變故。袁氏四代普施恩惠，門生和從前的部屬遍布天下，一旦收羅豪杰，聚集兵眾，英雄之士跟著興起，恐怕山以東就不屬于您所有了。不如赦免袁紹，拜他做個郡守，袁紹見免去罪責(zé)一高興，必定不會發(fā)生禍患?！倍空J(rèn)為他說的很有道理，于是派人授予袁紹渤海太守的職位，封他為邟鄉(xiāng)侯。在名義上袁紹還兼著司隸校尉。

初平元年（190），袁紹終于在渤海起兵，他與堂弟后將軍袁術(shù)、冀州牧韓馥、豫州刺史孔伷、兗州刺史劉岱、陳留太守張邈、廣陵太守張超、河內(nèi)太守王匡、山陽太守袁遺、東郡太守橋瑁、濟北相鮑信等人同時起兵，部眾各有幾萬人，打著討伐董卓的旗號。袁紹與王匡駐守河內(nèi)，孔伷駐守潁川，韓馥駐守鄴縣，其他軍隊都駐守在酸棗，并相約結(jié)盟，名義上推袁紹為盟主。袁紹自稱車騎將軍，領(lǐng)司隸校尉。董卓得知袁紹在山東起兵，就把袁紹的叔父袁隗以及在京師的袁氏宗族全部給殺了。董卓接著派大鴻臚韓融、少府陰循、執(zhí)金吾胡母班、將作大匠吳循、越騎校尉王瑰來曉諭勸解袁紹等各路軍隊。袁紹指派王匡殺掉了胡母班、王瑰、吳循等人，袁術(shù)也捕殺了陰循，只有韓融因為德高望重免于一死。

【原文】

是時，豪杰既多附招，且感其家禍，人思為報，州郡蜂起，莫不以袁氏為名。韓馥見人情歸紹。忌其得眾，恐將圖己，常遣從事守紹門，不聽發(fā)兵。橋瑁乃詐作三公移書，傳驛州郡，說董卓罪惡，天子危逼，企望義兵，以釋國難。馥于是方聽紹舉兵。乃謀于眾曰：“助袁氏乎？助董氏乎？”治中劉惠勃然曰：“興兵為國，安問袁、董？”馥意猶深疑于紹，每貶節(jié)[7]軍糧，欲使離散。

明年，馥將麹義反畔（判），馥與戰(zhàn)失利。紹既恨馥，乃與義相結(jié)。紹客逢紀(jì)謂紹曰：“夫舉大事，非據(jù)一州，無以自立。今冀部強實，而韓馥庸才，可密要（邀）公孫瓚將兵南下，馥聞必駭懼。并遣辯士為陳禍福，馥迫于倉卒，必可因據(jù)其位?！苯B然之，益親紀(jì)，即以書與瓚。瓚遂引兵而至，外托討董卓，而陰謀[8]襲馥。

紹乃使外甥陳留高干及潁川荀諶等說馥曰：“公孫瓚乘勝來南，而諸郡應(yīng)之。袁車騎引軍東向，其意未可量也。竊為將軍危之。”馥懼，曰：“然則為之奈何？”諶曰：“君自料寬仁容眾，為天下所附，孰與袁氏？”馥曰：“不如也?！敝R曰：“臨危吐決，智勇邁于人，又孰與袁氏？”馥曰：“不如也?！敝R曰：“世布恩德，天下家受其惠，又孰與袁氏？”馥曰：“不如也。”

【注釋】

[7]貶節(jié)：減少，克扣。

[8]陰謀：暗地里算計。

【譯文】

這時，四方豪杰大多歸附袁紹，而且因他一家遭難受感動，人人想著為他報仇，所以州郡蜂擁而起的部隊，沒有不打袁氏旗號的。韓馥見人心歸附袁紹，忌恨袁紹得到眾人擁護(hù)，害怕他用來對付自己，經(jīng)常派從事在袁紹的門口把守，不讓他發(fā)兵。橋瑁于是假作三公通過驛站發(fā)送文書給州郡，訴說董卓的罪惡，天子受到威逼，處境危險，踮著腳跟盼望義兵來消除國家災(zāi)難。韓馥于是才同意袁紹發(fā)兵。接著韓馥同大家商議，說：“是幫助袁氏呢？還是幫助董氏呢？”治中劉惠很生氣地說：“發(fā)兵是為了國家，哪里用得著管袁氏還是董氏？”但韓馥仍然對袁紹心懷疑慮，經(jīng)常減扣軍糧，想使軍心離散。

第二年的時候，韓馥的部將麹義反叛，韓馥與麹義交戰(zhàn)，結(jié)果失敗。袁紹因為自己怨恨韓馥，就與麹義結(jié)交。袁紹的賓客逢紀(jì)對袁紹說：“做大事業(yè)，不占領(lǐng)一個州，沒法站住腳跟?，F(xiàn)在冀州強大充實，但韓馥才能平庸，可暗中約公孫瓚率領(lǐng)軍隊南下，韓馥知道以后一定會害怕恐懼。同時派一名能言善辯的人向韓馥講述禍福。韓馥為突如其來的事情所迫，我們一定可以趁此機會占據(jù)他的位置?！痹B認(rèn)為有道理，更加親近逢紀(jì)，隨即寫信給公孫瓚。公孫瓚接著就率兵而來，表面上討伐董卓，實際計劃暗中偷襲韓馥。

袁紹這才派外甥陳留人高干以及潁川人荀諶等前去勸韓馥說：“公孫瓚趁著得勝南來，而且各郡都響應(yīng)公孫瓚。袁將軍率領(lǐng)軍隊向東而來，其意圖難以預(yù)料。我們從心里感到您很危險?！表n馥害怕，說：“既然這樣，我該怎么辦呢？”荀諶說：“您自己估量一下，在寬厚仁愛，容納各種人，使天下人歸附方面，比起袁紹來怎么樣？”韓馥說：“我比不過他?！避髦R問道：“面臨危難出奇制勝，智謀勇氣遠(yuǎn)遠(yuǎn)超出常人，這方面您比起袁紹來又怎么樣？”韓馥說：“我比不過他?！避髦R又問：“世代普施恩惠，使天下各家得到好處，您比起袁紹來又怎么樣？”韓馥回答：“我比不過?！?/p>

【原文】

諶曰：“勃（渤）海雖郡，其實州也。今將軍資三不如之勢，久處其上，袁氏一時之杰，必不為將軍下也。且公孫[9]提燕、代之卒，其鋒不可當(dāng)。夫冀州天下之重資，若兩軍并力，兵交城下，危亡可立而待也。夫袁氏將軍之舊，且為同盟。當(dāng)今之計，莫若舉冀州以讓袁氏，必厚德將軍，公孫瓚不能復(fù)與之爭矣。是將軍有讓賢之名，而身安于太山也。愿勿有疑。”馥素性恇怯[10]，因然其計。

馥長史耿武、別駕閔純、騎都尉沮授聞而諫曰：“冀州雖鄙，帶甲百萬，谷支十年。袁紹孤客窮軍，仰我鼻息，譬如嬰兒在股掌之上，絕其哺乳，立可餓殺。奈何欲以州與之？”馥曰：“吾衣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讓，古人所貴，諸君獨何病焉？”先是，馥從事趙浮、程渙將強弩萬人屯孟津，聞之，率兵馳還，請以拒紹，馥又不聽。乃避位，出居中常侍趙忠故舍，遣子送印綬以讓紹。

紹遂領(lǐng)冀州牧，承制以馥為奮威將軍，而無所將御。引沮授為別駕，因謂授曰：“今賊臣作亂，朝廷遷移，吾歷世受寵，志竭力命，興復(fù)漢室。然齊桓非夷吾不能成霸，句踐非范蠡無以存國。今欲與卿戮力同心，共安社稷，將何以匡濟之乎？”授進(jìn)曰……紹喜曰：“此吾心也?！奔幢硎跒閵^武將軍，使監(jiān)護(hù)諸將。

【注釋】

[9]公孫：公孫瓚。

[10]恇怯：軟弱膽小。

【譯文】

荀諶說：“渤海雖是一個郡，其實相當(dāng)于州?，F(xiàn)在將軍您處在三方面均不如袁紹的形勢，但長期居于袁紹之上，袁紹是當(dāng)代的豪杰，必定不肯在您之下。而且公孫瓚帶領(lǐng)燕、代的士卒，其兵鋒不可抵擋。冀州是天下的重鎮(zhèn)，如果兩支軍隊合力進(jìn)攻，會師城下，冀州的危亡立刻就會到來。袁紹是將軍的故舊，并且又是同盟。眼下的辦法，不如將整個冀州讓給袁紹，袁紹必然對您非常感恩戴德，公孫瓚就不可能再同您相爭了。這樣將軍有讓賢之名，自身地位比泰山還要穩(wěn)固。希望您不要有疑慮?！表n馥素來性情怯懦，因而就同意荀諶的計策。韓馥的長史耿武、別駕閔純、騎都尉沮授得知后勸阻韓馥說：“冀州雖然狹小，能披甲上陣的有百萬人，糧食夠支撐十年。袁紹以一個外來人和正處窮困的軍隊，仰我鼻息，好比嬰兒在大人的股掌上面，不給他喂奶，立刻可以將其餓死。為什么要把冀州送給他呢？”韓馥說：“我過去是袁氏的屬吏，而且才能比不上袁紹。估量自己的德行而謙讓，這是古人所看重的。各位為什么覺得不好呢？”在這以前，韓馥的從事趙浮、程渙率領(lǐng)一萬能開硬弓的士卒駐守孟津，知道這個情況，帶領(lǐng)軍隊飛速趕回，請求抵御袁紹，韓馥又沒有聽從。接著韓馥讓出官位，搬出官邸到中常侍趙忠從前的家中居住，派兒子給袁紹送去印綬從而讓位。

袁紹于是領(lǐng)冀州牧，以天子名義任命韓馥為奮威將軍，但不讓他統(tǒng)率軍隊。袁紹選拔沮授為別駕，接著問沮授：“現(xiàn)在奸臣作亂，皇上四處漂泊。我家歷代蒙受皇上恩寵，立志要用自己的力量和生命來振興恢復(fù)劉漢天下。然而齊桓公沒有管仲不可能成就霸業(yè)，勾踐沒有范蠡不可能保存越國?，F(xiàn)在我想與您同心合力，共同使國家安定，您用什么計策匡正幫助我呢？”沮授進(jìn)言說……袁紹高興地說：“這正是我心里所想的?！彪S即啟奏皇上任命沮授為奮武將軍，讓他督察眾將。

【原文】

魏郡審配、鉅鹿田豐，并以正直不得志于韓馥。紹乃以豐為別駕，配為治中，甚見器任。馥自懷猜懼，辭紹索去，往依張邈。后紹遣使詣邈，有所計議，因共耳語。馥時在坐，謂見圖謀，無何，如廁自殺。

其冬，公孫瓚大破黃巾，還屯槃河[11]，威震河北，冀州諸城無不望風(fēng)響應(yīng)。紹乃自擊之。瓚兵三萬，列為方陣，分突騎萬匹，翼軍左右，其鋒甚銳。紹先令麹義領(lǐng)精兵八百，強弩千張，以為前登。瓚輕其兵少，縱騎騰之，義兵伏楯下，一時同發(fā)，瓚軍大敗，斬其所置冀州刺史嚴(yán)綱，獲甲首千余級。麹義追至界橋，瓚斂兵還戰(zhàn)，義復(fù)破之，遂到瓚營，拔其牙門[12]，余眾皆走。

紹在后十?dāng)?shù)里，聞瓚已破，發(fā)鞍息馬，唯衛(wèi)帳下強弩數(shù)十張，大戟士百許人。瓚散兵二千余騎卒（猝）至，圍紹數(shù)重，射矢雨下。田豐扶紹，使卻入空垣[13]。紹脫兜鍪[14]抵地，曰：“大丈夫當(dāng)前斗死，而反逃垣墻間邪？”促使諸弩競發(fā)，多傷瓚騎。眾不知是紹，頗稍引卻。會麹義來迎，騎乃散退。三年，瓚又遣兵至龍湊挑戰(zhàn)，紹復(fù)擊破之。瓚遂還幽州，不敢復(fù)出。

【注釋】

[11]槃河：今寫作“磐河”，在今北京密云境內(nèi)。

[12]牙門：指主帥陣前的軍門。古時駐軍，主帥或主將帳前樹牙以為軍門，稱牙門。

[13]空垣：隱蔽的矮墻。

[14]兜鍪：古代戰(zhàn)士戴的頭盔。

【譯文】

魏郡人審配、鉅鹿人田豐，均因正直不被韓馥重用。袁紹就以田豐為別駕，審配為治中，對他們很是信任和器重。韓馥心里猜疑害怕，向袁紹告辭要求離去，投靠張邈。后來袁紹派使者到張邈那里商議事情，因而兩人交頭接耳低聲談話。韓馥當(dāng)時在座，認(rèn)為他們合謀對付自己，感到走投無路，到廁所自殺了。

這一年的冬天，公孫瓚大敗黃巾軍，還軍駐守在磐河，威震黃河以北，冀州各城全都聞風(fēng)響應(yīng)。袁紹便親自攻打公孫瓚。公孫瓚的三萬部隊排成方陣，另外分出一萬騎兵作為突擊部隊，護(hù)衛(wèi)步兵兩側(cè)，兵勢十分強勁。袁紹先命令麹義率領(lǐng)八百精兵和一千能開硬弓的射手，作為前鋒。公孫瓚見麹義兵少很輕視，縱放騎兵直沖過來，麹義的士兵趴在盾牌下面，同時發(fā)動進(jìn)攻，公孫瓚的軍隊大敗，殺了公孫瓚委任的冀州刺史嚴(yán)綱，斬獲敵人首級一千多。麹義追到界橋，公孫瓚收聚部隊回頭又戰(zhàn)，麹義再次打敗公孫瓚，接著追到公孫瓚的營壘，攻占了軍營的牙門，公孫瓚剩下的人馬全部逃走了。

袁紹在其后面十多里，聽說已經(jīng)打敗了公孫瓚，就解掉馬鞍讓馬休息，保衛(wèi)身邊的只有幾十名能開硬弓的射手和一百多名持戟的衛(wèi)士。公孫瓚兩千多名被打散的騎兵突然來到，將袁紹包圍了起來，強弩十多張，射來的箭像下雨一樣。田豐扶著袁紹，讓他退入一座空墻之中。袁紹摘下頭盔扔到地上，說：“大丈夫應(yīng)當(dāng)上前戰(zhàn)死，怎么反而逃進(jìn)墻里面呢？”催促箭手競相射箭，射傷公孫瓚的不少騎兵。公孫瓚的部眾不知道是袁紹，不少人漸漸退走了。正好麹義前來迎接袁紹，公孫瓚的騎兵這才退走了。初平三年（192），公孫瓚又派遣士兵到龍湊挑戰(zhàn)，袁紹又一次將公孫瓚打敗。公孫瓚于是便退回了幽州，不敢再出來。

【原文】

四年初，天子遣太仆趙岐和解關(guān)東，使各罷兵。瓚因此以書譬紹曰：“趙太仆以周、邵之德，銜命來征，宣揚朝恩，示以和睦，曠若開云見日，何喜如之！昔賈復(fù)、寇恂爭相危害，遇世祖解紛，遂同輿并出。釁難既釋，時人美之。自惟邊鄙，得與將軍共同斯好，此誠將軍之眷，而瓚之愿也。”紹于是引軍南還。三月上已，大會賓徒于薄落津[15]。聞魏郡兵反，與黑山賊干毒等數(shù)萬人共覆鄴城，殺郡守。坐中客家在鄴者，皆憂怖失色，或起而啼泣，紹容貌自若，不改常度。賊有陶升者，自號“平漢將軍”，獨反諸賊，將部眾逾西城入，閉府門，具車重，載紹家及諸衣冠在州內(nèi)者，身自捍（捍）衛(wèi)，送到斥丘[16]。

紹還，因屯斥丘，以陶升為建義中郎將。六月，紹乃出軍，入朝歌鹿腸山蒼巖谷口，討干毒。圍攻五日，破之，斬毒及其眾萬余級。紹遂尋（循）山北行，進(jìn)擊諸賊左髭丈八等，皆斬之，又擊劉石、青牛角、黃龍、左校、郭大賢、李大目、于氐根等，復(fù)斬數(shù)萬級，皆屠其屯壁。遂與黑山賊張燕及四營屠各、雁門烏桓戰(zhàn)于常山[17]。燕精兵數(shù)萬，騎數(shù)千匹，連戰(zhàn)十余日，燕兵死傷雖多，紹軍亦疲，遂各退。麹義自恃有功，驕縱不軌，紹召殺之，而并其眾。

【注釋】

[15]薄落津：在今河北臨漳西。

[16]斥丘：在今河北成安縣。

[17]常山：河北曲陽西北的恒山，漢避帝諱為常山。

【譯文】

四年初，天子派太仆趙岐來調(diào)解關(guān)東部隊，讓他們各自罷兵。公孫瓚借此機會寫信曉諭袁紹說：“趙太仆具有周公、邵公的德望，奉使命速來，傳揚朝廷的恩典，要我們和睦相處，就好比撥開烏云見到太陽一樣明亮，有什么比這更令人高興的呢？從前賈復(fù)、寇恂爭著危害對方，遇到世祖調(diào)解糾紛，最終同車并出，裂痕和仇怨消除以后，當(dāng)時的人都贊美他們。我考慮自己是邊遠(yuǎn)鄙陋之人，能夠與將軍共結(jié)友好，這誠然使將軍感到羞辱但卻是我的心愿。”袁紹這才率軍隊向南返回。三月上已，袁紹在薄落津大會賓客部下。得知魏郡的士兵反叛，并同黑山賊寇干毒等幾萬人一道攻占鄴城，殺害了郡守，當(dāng)時在座的家住鄴縣的賓客，一個個憂心忡忡，大驚失色，有的人站起來哭泣，而袁紹面不改色，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一樣，不失平常的風(fēng)度。有個叫陶升的賊人，自稱“平漢將軍”，獨自反對其他賊人的做法，他率領(lǐng)部眾從西面翻過城墻入城，封閉了郡府，將輜重裝上車，用車子將袁紹一家和其他家住冀州城的官員的家人親自護(hù)送到斥丘。

袁紹回來后就此在斥丘駐扎，任命陶升為建義中郎將。六月，袁紹于是發(fā)兵進(jìn)入朝歌鹿腸山蒼巖谷谷口，攻打干毒。圍攻五天，打敗了干毒，殺了干毒及其部眾一萬多人。接著袁紹沿著鹿腸山向北進(jìn)攻左髭丈八等其他賊人，將他們悉數(shù)消滅。又攻打劉石、青牛角、黃龍、左校、郭大賢、李大目、于氐根等人，再次斬殺好幾萬人，將他們的營壘全部摧毀。接著與黑山賊寇張燕以及匈奴屠各部四營、雁門烏桓在常山交戰(zhàn)。張燕有幾萬精兵、幾千騎兵，雙方連續(xù)打了十多天，張燕的軍隊雖然死傷很多，但袁紹的軍隊也已疲憊不堪，于是各自退兵。麹義仗著自己有戰(zhàn)功，驕傲放縱，不遵法度，袁紹將他召來殺了，合并了他的部隊。

【原文】

興平二年，拜紹右將軍。其冬，車駕為李傕等所追于曹陽[18]，沮授說紹曰：“將軍累葉臺輔，世濟忠義。今朝廷播越，宗廟殘毀，觀諸州郡，雖外托義兵，內(nèi)實相圖，未有憂存社稷恤人之意。且今州城粗定，兵強士附，西迎大駕，即宮鄴都，挾天子而令諸侯，稸[19]士馬以討不庭，誰能御之？”紹將從其計。

潁川郭圖、淳于瓊曰：“漢室陵遲，為日久矣，今欲興之，不亦難乎？且英雄并起，各據(jù)州郡，連徒聚眾，動有萬計，所謂秦失其鹿，先得者王。今迎天子，動輒表聞，從之則權(quán)輕，違之則拒命，非計之善者也。”授曰：“今迎朝廷，于義為得，于時為宜。若不早定，必有先之者焉。夫權(quán)不失幾，功不厭速，愿其圖之?！钡哿⒓确墙B意，竟不能從。

紹有三子：譚字顯思、熙字顯雍、尚字顯甫。譚長而惠，尚少而美。紹后妻劉有寵，而偏愛尚，數(shù)稱于紹，紹亦奇其姿容，欲使傳嗣。乃以譚繼兄后，出為青州刺史。沮授諫曰：“世稱萬人逐兔，一人獲之，貪者悉止，分定[20]故也。且年均以賢，德均則卜，古之制也。愿上惟先代成敗之誡，下思逐兔分定之義。若其不改，禍?zhǔn)即艘??！苯B曰：“吾欲令諸子各據(jù)一州，以視其能?！庇谑且灾凶游鯙橛闹荽淌?，外甥高干為并州刺史。

【注釋】

[18]曹陽：約在今河南三門峽一帶。

[19]稸（xù）：古同“蓄”，積蓄。

[20]分定：命運，命數(shù)。

【譯文】

興平二年，天子授袁紹為右將軍。這年冬天，天子在曹陽被李傕等人追逼，沮授勸說袁紹：“將軍世代擔(dān)任朝廷宰相，歷代以忠義輔助國家?，F(xiàn)在天子四處流離，宗廟被破壞，但觀察各州郡，雖然外表打著義兵的招牌，內(nèi)心實際打?qū)Ψ降闹饕?，就沒有憂慮關(guān)注國家、為百姓著想的意思。而且冀州城大體平定，軍隊強大，士人歸附，去西邊迎接皇上，將鄴縣作為皇宮，挾制天子而號令諸侯，畜養(yǎng)兵馬來討伐不向王庭朝拜的人，有誰能夠抵御呢？”袁紹準(zhǔn)備聽從沮授的計策。潁川人郭圖、淳于瓊說：“漢朝王室衰敗，為時很久了。現(xiàn)在想振興王室，不也太難了嗎？再說，英雄同時興起，各自占領(lǐng)州郡，聯(lián)合聚集徒眾，動輒有上萬人，這正像秦朝失去帝位，先得到的人成為天子?，F(xiàn)在接來天子，動不動就要上書奏聞皇上，服從則權(quán)力太小，不服從則違抗皇命，這不是一種好辦法?！本谑谡f：“現(xiàn)在接來天子，在道義上是合理的，在時機上是合宜的。如果不早決定，必定有其他人先去迎接。權(quán)變不可失去時機，成功不可嫌其快速，希望您能予以考慮?！钡腔Q帝本來不合袁紹的意愿，所以袁紹竟然沒有采納。

袁紹有三個兒子：衰譚字顯思，袁熙字顯雍，袁尚字顯甫。袁譚年長而且聰慧，袁尚年少但漂亮。袁紹的后妻劉氏很受寵，而且偏愛袁尚，多次在袁紹面前稱贊他，袁紹也驚異其容貌，想讓他繼位。于是袁紹將袁譚過繼為哥哥的后代，派出去當(dāng)青州刺史。沮授勸阻說：“歷來人們說一萬個人追逐兔子，有一個人得到了兔子，其他想得到的人全部作罷，這是因為名分已經(jīng)確定了的緣故。再說，年齡相仿就看誰有才德，德行相仿就看卜筮結(jié)果，這是古代的制度。希望您大則要考慮前代人之所以成敗的告誡，小則要考慮追逐兔子而名分確定的道理。如果您不加以改變，那么災(zāi)難將會從這里開始了?！痹B說：“我想讓孩子們各自治理一個州，以便看出他們的才能?！庇谑蔷妥屩凶釉鯙橛闹荽淌?，外甥高干為并州刺史。

【原文】

建安元年，曹操迎天子都許，乃下詔書于紹，責(zé)以地廣兵多而專自樹黨，不聞勤王之師而但擅相討伐。紹上書曰：……于是以紹為太尉，封鄴侯。時曹操自為大將軍，紹恥為之下，偽表辭不受。操大懼，乃讓位于紹。二年，使將作大匠孔融持節(jié)拜紹大將軍，錫弓矢節(jié)鉞，虎賁百人，兼督冀、青、幽、并四州，然后受之。

紹每得詔書，患有不便于己，乃欲移天子自近，使說操以許下埤濕[21]，洛陽殘破，宜徙都甄城[22]，以就全實。操拒之。田豐說紹曰：“徙都之計，既不克從，宜早圖許，奉迎天子，動托詔令，響號海內(nèi)，此算之上者。不爾，終為人所禽，雖悔無益也?！苯B不從。四年春，擊公孫瓚，遂定幽土，事在《瓚傳》。

紹既并四州之地，眾數(shù)十萬，而驕心轉(zhuǎn)盛，貢御稀簡[23]。主簿耿包密白紹曰：“赤德衰盡，袁為黃胤，宜順天意，以從民心?！苯B以包白事示軍府僚屬，議者以包妖妄宜誅。紹知眾情不同，不得已乃殺包以弭其跡。于是簡精兵十萬，騎萬匹，欲出攻許，以審配、逢紀(jì)統(tǒng)軍事，田豐、荀諶及南陽許攸為謀主，顏良、文丑為將帥。

【注釋】

[21]埤濕：低洼濕潮。

[22]甄城：今山東鄄城。

[23]貢御稀簡：向天子上供的次數(shù)和數(shù)量日漸稀少。

【譯文】

建安元年，曹操迎接天子在許縣定都，接著下詔書給袁紹，責(zé)備他土地廣軍隊多而且一味拉幫結(jié)派，沒聽說出兵援救天子但卻擅自攻打其他人。袁紹上書說……于是朝廷就任命袁紹為太尉，封為鄴侯。當(dāng)時曹操自己擔(dān)任大將軍，袁紹恥于在曹操之下，故意給皇帝上書辭讓不接受。曹操非常害怕，就將大將軍職位讓給袁紹。建安二年，皇帝派將作大匠孔融持天子符節(jié)授予袁紹大將軍職位，賜給他弓箭、符節(jié)、斧鉞和一百虎賁兵，要他兼管冀州、青州、幽州、并州四個州，袁紹這才接受了任命。

袁紹每次接到詔書，總擔(dān)心對自己不利，于是想要天子搬遷靠近自己，派人對曹操說許縣低洼潮濕，洛陽又殘缺被毀，應(yīng)當(dāng)將都城遷到甄城，以便靠近完整豐足的地區(qū)。曹操不答應(yīng)。田豐對袁紹說：“遷都的計策，既然不被采納，最好早點兒謀取許縣，接來天子，動輒假托天子詔令，向全國發(fā)號施令，這是最好的辦法。不這樣做，最后只能受制于他人，那時即使后悔也不起作用了?！痹B沒有采納。建安四年春天，袁紹攻打公孫瓚，從而平定了幽州地區(qū)。其事記載在《公孫瓚傳》。

袁紹既然吞并四個州的地盤，擁有幾十萬軍隊，因此驕傲之心變得旺盛起來，給皇帝的進(jìn)貢稀少簡單。主簿耿包秘密上書給袁紹說：“漢的赤德衰敗將盡，袁氏是虞舜黃德的后代，應(yīng)當(dāng)順應(yīng)天意和民眾的心愿?！痹B將耿包的上書拿給幕僚部下看，大家的意見認(rèn)為耿包虛妄應(yīng)當(dāng)殺頭。袁紹知道眾人心里不同意自己稱帝，迫不得已就殺了耿包來掩蓋心跡。于是袁紹挑選出十萬精兵、一萬騎兵，準(zhǔn)備攻打許縣，以審配、逢紀(jì)統(tǒng)管軍事，以田豐、荀諶和南陽人許攸作為主要謀士，以顏良、文丑作為將帥。

【原文】

沮授進(jìn)說曰：“近討公孫，師出歷年，百姓疲敝，倉庫無積，賦役方殷，此國之深憂也。宜先遣使獻(xiàn)捷天子，務(wù)農(nóng)逸人。若不得通，乃表曹操隔我王路，然后進(jìn)屯黎陽[24]，漸營河南，益作舟船，繕修器械，分遣精騎，抄其邊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如此可坐定也。”

郭圖、審配曰：“兵書之法，十圍五攻，敵則能戰(zhàn)。今以明公之神武，連河朔之強眾，以伐曹操，其勢譬若覆手。今不時取，后難圖也?！笔谠唬骸吧w救敵誅暴，謂之義兵；恃眾憑強，謂之驕兵。義者無敵，驕者先滅。曹操奉迎天子，建宮許都。今舉師南向，于義則違。且廟勝之策，不在強弱，曹操法令既行，士卒精練，非公孫瓚坐受圍者也。今棄萬安之術(shù)，而興無名之師，竊為公懼之。”

圖等曰：“武王伐紂，不為不義；況兵加曹操，而云無名！且公師徒精勇，將士思奮，而不及時早定大業(yè)，所謂‘天與不取，反受其咎’。此越之所以霸，吳之所以滅也。監(jiān)軍之計，在于持牢[25]，而非見時知幾之變也?！?/p>

紹納圖言。圖等因是譖沮授曰：“授監(jiān)統(tǒng)內(nèi)外，威震三軍，若其浸盛，何以制之！夫臣與主同者昌，主與臣同者亡，此《黃石》之所忌也。且御眾于外，不宜知內(nèi)。”紹乃分授所統(tǒng)為三都督，使授及郭圖、淳于瓊各典一軍，未及行。

【注釋】

[24]黎陽：今河南?？h。

[25]持牢：把穩(wěn)，求穩(wěn)。

【譯文】

沮授上前說道：“近來攻打公孫瓚，出兵長達(dá)一年，百姓疲憊窮困，倉庫沒有積余，賦稅勞役正多，這是國家使人深為擔(dān)憂的事情。最好先派使者向天子進(jìn)獻(xiàn)俘虜和戰(zhàn)利品，致力于農(nóng)耕，使人馬得到休息。若是不能通達(dá)天子，就上奏說曹操阻隔我通達(dá)天子的路徑，而后進(jìn)兵駐守黎陽，逐步經(jīng)營黃河南面，多造船只，整修器械，分派精良騎兵，抄掠對方的邊境地區(qū)，使其不得安寧，而我得到安逸。這樣就可安坐而定天下。”

郭圖、審配說：“兵書上的方法，比敵人多十倍就將其包圍，比敵人多五倍就進(jìn)攻敵人，力量相當(dāng)就可以交戰(zhàn)。眼下憑借明公的神明威武，會合河朔地區(qū)強大的軍隊，用來討伐曹操，其勢易如反掌?，F(xiàn)在不及時攻取，將來就難對付了。”沮授說：“消除禍亂，誅除強暴，這是符合道義的軍隊；仗恃人多，憑借強大，這稱為驕傲的軍隊。仁義的軍隊沒有敵手，驕傲的軍隊最先滅亡。曹操擁戴迎接天子，在許都建造皇宮?，F(xiàn)在發(fā)動全部兵力南攻曹操，就違背了義。而且克敵制勝在于謀略，不在于力量的強弱。曹操法令已經(jīng)施行，士兵精強干練，不是公孫瓚那種等著被包圍的人?，F(xiàn)在丟棄萬分安全的謀略，發(fā)動沒有正當(dāng)理由的軍隊，我私下里為您感到恐懼?！?/p>

郭圖等人說：“周武王討伐商紂，不算不義；況且派兵攻打曹操，還怕找不出理由！再者說，主公的部隊精強勇猛，將領(lǐng)士兵都想著奮力，如果不抓住時機早早決定大業(yè)，就成了人們所說的‘上天賜給而不去獲得，反而受到上天的譴責(zé)?！@是越國所以稱霸，吳國所以滅亡的原因。監(jiān)軍的辦法，在于求穩(wěn)，而不是根據(jù)形勢把握時機的權(quán)宜之計?！?/p>

袁紹采納郭圖的意見。郭圖等人借此機會說沮授的壞話：“沮授監(jiān)管內(nèi)外，威權(quán)震動三軍，如果他逐漸強盛，用什么辦法控制他呢？臣下與君主權(quán)力一樣，那么國家就會滅亡，這是《黃石》書中所忌諱的。再者說，統(tǒng)率外面軍隊的人，不宜參與內(nèi)政。”袁紹于是將沮授統(tǒng)管的職權(quán)分為三個都督，讓沮授和郭圖、淳于瓊每人主管一軍，但未能來得及做。

【原文】

五年，左將軍劉備殺徐州刺史車胄，據(jù)沛以背曹操。操懼，乃自將征備。田豐說紹曰：“與公爭天下者，曹操也。操今東擊劉備，兵連未可卒解，今舉軍而襲其后，可一往而定。兵以幾動，斯其時也?！苯B辭以子疾，未得行。豐舉杖擊地曰：“嗟乎，事去矣！夫遭難遇之幾（機），而以嬰兒病失其會，惜哉！”紹聞而怒之，從此遂疏焉。

曹操畏紹過河，乃急擊備，遂破之。備奔紹，紹于是進(jìn)軍攻許。田豐以既失前幾（機），不宜便行，諫紹曰：“曹操既破劉備，則許下非復(fù)空虛。且操善用兵，變化無方，眾雖少，未可輕也。今不如久持之。將軍據(jù)山河之固，擁四州之眾，外結(jié)英雄，內(nèi)修農(nóng)戰(zhàn)，然后簡其精銳，分為奇兵，乘虛迭出[26]，以擾河南，救右則擊其左，救左則擊其右，使敵疲于奔命，人不得安業(yè)，我未勞而彼已困，不及三年，可坐克也。今釋廟勝[27]之策而決成敗于一戰(zhàn)，若不如志，悔無及也。”紹不從。豐強諫忤紹，紹以為沮眾，遂械系之。乃先宣檄曰……

【注釋】

[26]迭出：頻出，頻繁出擊。

[27]廟勝：“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省稱。廟，宗廟，朝堂。

【譯文】

建安五年，左將軍劉備將徐州刺史車胄殺了，占領(lǐng)了沛縣背叛曹操。曹操很害怕，就親自率兵征討劉備。田豐對袁紹說：“同您爭奪天下的是曹操，曹操現(xiàn)在去東邊攻打劉備，雙方交戰(zhàn)不可能很快結(jié)束，現(xiàn)在調(diào)動全部兵力襲擊曹操的后方，一去就可以平定。軍隊根據(jù)時機出動，現(xiàn)在正是時候。”袁紹推辭說兒子生病，田豐的計策沒得到施行。田豐以拐杖敲擊地面說：“咳，大事完了！好不容易趕上這樣的時機，竟然因為小孩子生病喪失機會，可惜??！”袁紹聽到以后很惱怒，從此就疏遠(yuǎn)了田豐。

曹操害怕袁紹渡過黃河，就加緊攻打劉備，終于將劉備打敗。劉備投奔袁紹，袁紹這才進(jìn)兵攻打許縣。田豐認(rèn)為既然失去前面的時機，眼下不宜出兵，就勸阻袁紹說：“曹操已經(jīng)將劉備打敗，許縣便不再空虛了。而且曹操擅長用兵，變化無常，人數(shù)雖然少，但是不能輕視?，F(xiàn)在不如長期堅守。將軍憑借著山嶺黃河的堅固，擁有四個州的人馬，外面聯(lián)合英雄豪杰，內(nèi)部實行農(nóng)耕用以備戰(zhàn)。然后挑選精銳部隊，分為奇兵，趁敵人空虛輪番出戰(zhàn)，用來騷擾黃河南面。敵人援救右邊，我就攻打其左邊；敵人援救左邊，我就攻打其右邊，讓敵人疲于奔命，人們不能安于本業(yè)，我們還沒有疲勞但對方已經(jīng)困乏，用不了三年，安坐就可戰(zhàn)勝敵人。現(xiàn)在不用廟堂上穩(wěn)操勝券的計策而想通過一次戰(zhàn)爭去決定成敗，萬一不能如愿以償，后悔就來不及了?！痹B不聽。田豐極力勸阻，得罪了袁紹，袁紹認(rèn)為他敗壞軍心，就將田豐關(guān)了起來。于是先發(fā)布檄文，檄文說……

【原文】

乃先遣顏良攻曹操別將劉延于白馬[28]，紹自引兵至黎陽。沮授臨行，會其宗族，散資財以與之，曰：“勢存則威無不加，勢亡則不保一身。哀哉！”其弟宗曰：“曹操士馬不敵，君何懼焉？”授曰：“以曹兗州[29]之明略，又挾天子以為資，我雖克伯珪[30]，眾實疲敝，而主驕將忲[31]，軍之破敗，在此舉矣。楊雄有言：‘六國蚩蚩，為嬴弱姬[32]?！裰^乎！”曹操遂救劉延，擊顏良，斬之。紹乃度（渡）河，壁延津南。沮授臨船嘆曰：“上盈其志，下務(wù)其功，悠悠黃河，吾其濟乎！”遂以疾退，紹不許而意恨之，復(fù)省其所部，并屬郭圖。

紹使劉備、文丑挑戰(zhàn)，曹操又擊破之，斬文丑。再戰(zhàn)而禽（擒）二將，紹軍中大震。操還屯官度，紹進(jìn)保陽武。沮授又說紹曰：“北兵雖眾，而勁果不及南軍；南軍谷少，而資儲不如此。南幸于急戰(zhàn)，北利在緩師。宜徐持久，曠以日月?！苯B不從。連營稍前，漸逼官度，遂合戰(zhàn)。操軍不利，復(fù)還堅壁。紹為高櫓[33]，起土山，射營中，營中皆蒙楯而行。操乃發(fā)石車擊紹樓，皆破，軍中呼曰：“霹靂車”。紹為地道欲襲操，操輒于內(nèi)為長塹以拒之。又遣奇兵襲紹運車，大破之，盡焚其谷食。

【注釋】

[28]白馬：今河南滑縣。

[29]曹兗州：即曹操，曹操曾出任兗州牧。

[30]伯珪：公孫瓚的字。

[31]忲（tài）：豪奢，驕奢。

[32]六國蚩蚩，為嬴弱姬：六國不停地折騰，只是為秦國蠶食周天子的勢力罷了。蚩蚩：亂糟糟的意思。

[33]高櫓：古代攻城的大車，沒有頂蓋的望樓。

【譯文】

于是先派顏良攻打在白馬駐守的曹操別將劉延，袁紹親自率軍到達(dá)黎陽。沮授臨行時，將宗族聚到一起，把錢財分給他們。沮授說：“如果實力能夠保存，那么威勢無處不到；一旦實力被消滅，連自身也不能保全。可悲啊！”他的弟弟沮宗說：“曹操的人馬不能相匹敵，您為什么害怕呢？”沮授說：“憑曹兗州的聰明謀略，并且脅迫天子作為有利條件，我方雖然打敗了公孫瓚，可軍隊實在疲憊，而且主帥驕傲，將領(lǐng)奢侈，軍隊的毀敗就在這一次了。楊雄有句話說：‘六國的騷亂，替嬴秦削弱了姬周，說的就是現(xiàn)在嗎？”曹操于是援救劉延，攻打并殺死了顏良。接著袁紹渡過黃河，在延津的南面構(gòu)筑了營壘。沮授上船時嘆息說：“主上志驕意滿，部下追求功利，悠悠黃河水，我還能渡過黃河嗎？”于是借口有病向袁紹要求辭去，袁紹不同意，而且心里對他很惱火，就減少他統(tǒng)率的部隊，劃給郭圖指揮。

袁紹派劉備、文丑挑戰(zhàn)，曹操又擊敗袁軍，殺了文丑。再次交戰(zhàn)，曹操活捉了袁紹的二位將領(lǐng)，袁紹軍中震動很大。曹操退回官渡駐守，袁紹進(jìn)兵占領(lǐng)陽武。沮授又勸袁紹說：“北方軍隊雖然人數(shù)多，但剛勁果決比不上南方軍隊；南方軍隊糧食少，而且儲備上不如北方部隊。南方軍隊希望速戰(zhàn)速決，北方軍隊的有利之處在于慢慢推進(jìn)。最好用緩慢持久的辦法，拖延時間?！痹B沒有聽從。袁紹將營壘相連，逐步推進(jìn)，慢慢迫近官渡，于是雙方會戰(zhàn)，結(jié)果曹軍失利，又退回營壘堅守。袁紹造起很高的望樓，又堆成土山，向曹操營中射箭，營中士兵都頂著盾牌行走。于是曹操用發(fā)石車發(fā)射石頭，將袁紹的望樓全部摧毀，軍中士兵稱為“霹靂車”。袁紹挖掘地道想偷襲曹操，曹操馬上在營內(nèi)挖出很長的壕溝攔住袁紹，并且派奇兵偷襲袁軍的運糧車，將他的糧食悉數(shù)燒毀。

【原文】

相持百余日，河南人疲困，多畔（叛）應(yīng)紹。紹遣淳于瓊等將兵萬余人北迎糧運。沮授說紹可遣蔣奇別為支軍于表，以絕曹操之鈔（抄）。紹不從。許攸進(jìn)曰：“曹操兵少而悉師拒我，許下余守勢必空弱。若分遣輕軍，星行掩襲，許拔則操成禽（擒）。如其未潰，可令首尾奔命，破之必也?！苯B又不能用。會攸家犯法，審配收系之，攸不得志，遂奔曹操，而說使襲取淳于瓊等。瓊等時宿在烏巢，去紹軍四十里。操自將步騎五千人，夜往攻破瓊等，悉斬之。

初，紹聞操擊瓊，謂長子譚曰：“就操破瓊，吾拔其營，彼固無所歸矣?！蹦耸垢哂[、張郃等攻操營，不下。二將聞瓊等敗，遂奔操。于是紹軍驚擾，大潰。紹與譚等幅巾乘馬，與八百騎度（渡）河，至黎陽北岸，入其將軍蔣義渠營。至帳下，把其手曰：“孤以首領(lǐng)相付矣?！绷x渠避帳而處之，使宣令焉。眾聞紹在，稍復(fù)集。余眾偽降，曹操盡坑之，前后所殺八萬人。

沮授為操軍所執(zhí)，乃大呼曰：“授不降也，為所執(zhí)耳?！辈僖娛谥^曰：“分野殊異[34]，遂用圮絕[35]，不圖今日乃相得也?！笔趯υ唬骸凹街菔Р?，自取奔北。授知力俱困，宜其見禽（擒）?！辈僭唬骸氨境鯚o謀，不相用計。今喪亂過紀(jì)，國家未定，方當(dāng)與君圖之?！笔谠唬骸笆甯?、母、弟懸命袁氏，若蒙公靈，速死為福。”操嘆曰：“孤早相得，天下不足慮也?！彼焐舛裼鲅?。授尋謀歸袁氏，乃誅之。

【注釋】

[34]分野殊異：猶言天各一方。

[35]圮絕：隔絕。

【譯文】

雙方相持了一百多天，黃河南面的人疲憊不堪，很多人背叛曹操響應(yīng)袁紹。袁紹派淳于瓊等人率領(lǐng)一萬多士兵向北迎接運糧的部隊。沮授勸說袁紹派蔣奇另外率一支部隊作為外援，以切斷曹操的抄掠。袁紹沒有同意。許攸獻(xiàn)計說：“曹操兵少而且全部人馬用來抵擋我軍，許縣剩下的守衛(wèi)力量必然空虛。如果另外派輕裝部隊，日夜兼行，突然襲擊，攻占許縣，曹操自然被捉。即使曹軍沒有潰散，也可使他們兩頭奔命，一定能打敗曹操。”袁紹又不能采納。正好許攸家有人犯法，被審配關(guān)押，許攸感到不得志，就投奔曹操，并且建議曹操偷襲淳于瓊等人。淳于瓊等人當(dāng)時在烏巢夜宿，距袁紹的部隊有四十里。曹操親自率領(lǐng)五千步兵和騎兵，連夜去攻打淳于瓊等人，將他們?nèi)肯麥纭?/p>

袁紹最初知道曹操攻打淳于瓊，對長子袁譚說：“就算曹操打敗淳于瓊，我攻占曹操的軍營，他必然沒地方可回了?！庇谑桥筛哂[、張郃等人進(jìn)攻曹操軍營，攻不下來。二將聽說淳于瓊等人戰(zhàn)敗，就投奔曹操。這時袁紹軍中驚恐慌亂，徹底潰敗。袁紹和袁譚等人頭戴幅巾，騎著馬，與八百名騎兵渡過黃河，到達(dá)北岸的黎陽，進(jìn)入其將領(lǐng)蔣義渠的軍營。到蔣義渠帳中，袁紹拉著他的手說：“我把性命托付給你了。”蔣義渠讓出營帳給袁紹住，讓他發(fā)布命令。袁紹的部眾聽說袁紹活著，漸漸又聚到一起。剩下的部眾假裝投降，曹操將他們?nèi)炕盥瘢群蟊粴⒌挠邪巳f人。

沮授被曹操軍隊捉住，他大聲喊道：“我是不投降的，只是被捉住而已?！辈懿倏匆娋谑?，對他說：“不在一個地方，所以相互隔絕，沒想到今日才得到您?！本谑诨卮鹫f：“袁紹謀略失誤，自取其敗。我智識能力都有限，自然被捉住?！辈懿僬f：“袁紹本就沒有謀略，不能采納您的計策?，F(xiàn)在國家死喪禍亂超過十二年了，仍然不能平定，正準(zhǔn)備同您一起想辦法?！本谑谡f：“我的叔父、母親、弟弟的性命懸在袁氏手中，如果蒙您的好意，讓我快點兒死，這是我的福氣?！辈懿俑袊@說：“我要是早點兒得到您，天下就不足以放在心上了?！庇谑菍⒕谑谏饷獠⒑翊２痪镁谑谄髨D回到袁氏那里，曹操就殺了他。

【原文】

紹外寬雅有局度，憂喜不形于色，而性矜愎自高，短于從善[36]，故至于敗。及軍還，或謂田豐曰：“君必見重?！必S曰：“公貌寬而內(nèi)忌，不亮吾忠，而吾數(shù)以至言許之。若勝而喜，必能赦我，戰(zhàn)敗而怨，內(nèi)忌將發(fā)。若軍出有利，當(dāng)蒙全耳，今既敗矣，吾不望生?！苯B還，曰：“吾不用田豐言，果為所笑。”遂殺之。

官度（渡）之?dāng)。瑢徟涠訛椴懿偎荩ㄇ埽?，孟岱與配有隙，因蔣奇言于紹曰：“配在位專政，族大兵強，且二子在南，必懷反畔（叛）?！惫鶊D、辛評亦為然。紹遂以岱為監(jiān)軍，代配守鄴。護(hù)軍逢紀(jì)與配不睦，紹以問之，紀(jì)對曰：“配天性烈直，每所言行，慕古人之節(jié)，不以二子在南為不義也，公勿疑之?！苯B曰：“君不惡之邪？”紀(jì)曰：“先所爭者私情，今所陳者國事。”紹曰：“善”。乃不廢配，配、紀(jì)由是更協(xié)。

冀州城邑多畔（叛），紹復(fù)擊定之。自軍敗后發(fā)病，七年夏，薨。未及定嗣，逢紀(jì)、審配宿以驕侈為譚所病，辛評、郭圖皆比干譚而與配、紀(jì)有隙。眾以譚長，欲立之。配等恐譚立而評等為害，遂矯紹遺命，奉尚為嗣……

【注釋】

[36]從善：采納良言。

【譯文】

袁紹外表寬厚文雅，很有器量，憂愁喜悅不表現(xiàn)在臉上，但他本性驕傲，剛愎自大，不聽取正確的意見，所以造成了失敗。等到袁紹軍隊返回，有人對田豐說：“您這下一定會受到重用?！碧镓S說：“袁公表面寬厚但內(nèi)心猜忌，不相信我的忠誠，而且我多次因為說真話冒犯他。如果他得勝，一高興，一定能赦免我；打了敗仗，心中怨恨，內(nèi)心的猜忌就會發(fā)作。要是出師得勝，我將得到保全，現(xiàn)在既然打敗了，我不指望活命了。”袁紹回來后，說：“我沒有采納田豐的意見，果然被他恥笑?！庇谑菤⒘颂镓S。

官渡大戰(zhàn)失敗后，審配的兩個兒子被曹操活捉。孟岱與審配有矛盾，就通過蔣奇對袁紹說：“審配在任獨攬權(quán)力，宗族大，兵力強，而且兩個兒子在南方，他必定想反叛。”郭圖、辛評也這么認(rèn)為。袁紹于是任命孟岱為監(jiān)軍，代替審配把守鄴縣。護(hù)軍逢紀(jì)同審配不和，袁紹就這件事詢問逢紀(jì)，逢紀(jì)回答說：“審配天性剛烈率直，每次所說的話和所做的事，都仰慕古人的節(jié)操，不會因為兩個兒子在南邊曹操那里而做不義的事情，您不要對他懷疑。”袁紹說：“您不是討厭他嗎？”逢紀(jì)說：“從前所爭的屬于個人私事，現(xiàn)在所說的是國家大事?！痹B說：“你說得太對了。”于是沒有罷免審配。自此審配、逢紀(jì)的關(guān)系更和諧了。

冀州的許多城邑背叛袁紹，袁紹又忙著攻打平定這些城邑。袁紹自戰(zhàn)敗之后就開始發(fā)病，建安七年夏天，袁紹去世。袁紹沒來得及確定繼承人，逢紀(jì)、審配一向因為驕傲奢侈使袁譚反感，辛評、郭圖都同袁譚親近而與審配、逢紀(jì)有矛盾。大家都認(rèn)為袁譚年長，想立袁譚。審配等人害怕袁譚即位以后辛評等人為害自己，就假托袁紹的遺命，擁戴袁尚作為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