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氣吟(其一)·瞿式耜》原文與賞析

瞿式耜

正襟危坐待天光， 兩鬢依然勁似霜。

愿作須臾階下鬼，何妨慷慨殿中狂。

憑加榜辱神無變，旋與衣冠語益莊。

莫笑老夫輕一死，汗青留取姓名香。

瞿式耜(1590—1650)，字伯略，一字起田，別號稼軒，江蘇常熟人。早年受業于東林黨魁錢謙益門下，因此受東林黨的思想影響較深。

瞿式耜生活在明末階級矛盾與民族矛盾日益激化的艱難時世， 二十 七歲考中進士， 長期任地方官。崇禎即位，升戶部科給事中。由于得罪了一些當權的大官僚，被誣下獄，至崇禎十年才釋放歸家。清兵南渡， 一部分明朝的官僚和將領陸續擁立了福王、魯王、唐王等南明政權，抵抗清軍。福王成弘光帝后，瞿式耜任應天府丞，并很快升任廣西巡撫。待上述政權崩潰后，他立即擁立桂王稱永歷帝于肇慶，并任吏、兵兩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留守桂林，做了大量艱苦細致的工作，使南明最后的這一政權一度出現抗清斗爭的好局面。后兵敗被捕，壯烈殉國，是明末杰出的民族英雄。

這首詩記述被捕后的情況。首聯寫不怕嚴刑拷打。白天被鞭笞得皮開肉綻， 夜里“正襟危坐”等待天亮。這不僅維護了明朝大臣的尊嚴， 而且是對酷刑的蔑視。晨光中，他“兩鬢依然勁似霜”，“依然”表明仍是原來的樣子，一點沒有改變，“勁”示“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百折不撓，堅韌不拔，“霜”顯高潔，對敵人冷漠，態度嚴峻。頷聯，“愿作須臾階下鬼，何妨慷慨殿中狂。”情愿在片刻間為祖國流盡碧血，甘之如飴;獻身前何妨在孔有德所在的靖江殿中慷慨陳詞狂罵漢奸國賊一通。“須臾”說他隨時準備捐軀的決心;“狂”示他對敵人恨之入骨、怒氣沖天。頸聯，“憑加榜辱神無變，旋與衣冠語益莊。”聽憑敵人施加拷打侮辱，我神色絲毫不變。回到獄中，態度益發嚴肅莊重。“憑”示對敵人淫威的不屑一顧;“旋”表很快忘記皮肉之苦，充滿了浩然正氣。尾聯，“莫笑老夫輕一死，汗青留取姓名香。”不要笑我把生命看得很輕，我以文天祥為榜樣，“留取丹心照汗青”，永遠忠于本朝，忠于祖國，以激勵后人。文天祥崇高的境界一直鼓舞著詩人，在獄中極為艱苦的條件下，他仍“密遣人貽書舊部”，繼續組織抗清斗爭，表現了他的頑強斗爭精神。

瞿式耜的詩歌創作受老師錢謙益的影響，強調“有本”，即內容真實，抒發真性情。《浩氣吟》反映了驚心動魄的現實斗爭，跳出個人哀愁的小圈子，可說以品格取勝。詩風沉郁愴楚，激烈悲慷。但比較率直，以議論人詩，余味欠濃，這是受宋詩的影響，另外在獄中不可能反復塑造形象、錘煉語言，也有關系。雖然如此，仍然瑕不掩瑜，他的事業與情操，使他的詩放射出奪目的光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