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多令·吳文英》原文與賞析

吳文英

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縱芭蕉不雨也颼颼。都道晚涼天氣好，有明月， 怕登樓。 年事夢中休， 花空煙水流。燕辭歸， 客尚淹留。垂柳不縈裙帶住，漫長是， 系行舟。

吳文英，字君特，號夢窗，晚年又號覺齋，四明(今浙江寧波市)人。1242年左右在世。他一生沒做過官，過的是高官貴人們的清客生活，以詞聞名。稱美他的人說，整個南宋家詞，只是“前有清真，后有夢窗”(尹煥：《夢窗詞敘》)。貶毀他的人，認為他的作品“如七寶樓臺，炫人眼目;拆碎下來，不成片斷”(張炎：《詞源》)。的確，他的長調總是堆砌雕琢，就象七寶樓臺那樣空有華美的架子，沒有什么實質內容。但他的小令還是清新可讀的。詞集有《夢窗詞稿》。

這首詞黃升《花庵詞選》題作“惜別”。

上闋開首兩句“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這一問一答，把“愁”字分成“心”與“秋”，也就是“心”字上加個“秋”字成為愁字。這種寫法，詩人雖不明寫，而卻巧嵌其字，又正好意與字合——離人的心上邊加上秋，就“合成愁”了，涉筆而成機趣!這兩句妙就妙在詞下面所寫，都沒有離開“秋”、“心”二字，道出了“離人”的“愁”情。

“縱芭蕉不雨也颼颼”， 是說在秋天縱然不下雨， 秋風也會吹得芭蕉颼颼作響，聽其聲， 給人以凄涼的感覺。這不就是寫離人心上的岑寂嗎?

“都道晚涼天氣好，有明月，怕登樓”，是說大家都說晚上涼爽，天氣很好，何不去觀賞美景。然而，明月皎皎，游子是“怕登樓”的，因為除了悵惘之情外，還有什么呢!這有點如范仲淹詞中所說的“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的味道。晚涼天氣之所以好，是因為有秋風送爽，但離人心上卻感到悲沉難耐啊!

以上明顯的是在悲秋上寫離人恨別的心境。下闋貫穿上闋的意思則寫懷歸的思腸。

“年事夢中休，花空煙水流”，是說自己浮生若夢，流年如逝，什么都在不快意中過去了，就象“花自飄零水自流”般地虛擲了美好的時光。這正是離人心上的恍惚。

“燕辭歸，客尚淹留”，是說燕子知道時候，它們都辭別遠游的地方回家了，而歸客卻不能歸，滯留異地。這里將“燕辭”與游子的“淹留”相對比，就是在埋怨歸客的不如候鳥。曹丕《燕歌行》中寫有“群燕辭歸鵠南翔，念君客游多思腸。慊慊思歸戀故鄉，君何淹留寄他方”，這可作為理解離人心上郁悶的注釋。

“垂柳不縈裙帶住，漫長是，系長舟”，是說見到衰颯的垂柳便想起了閨中的妻子，行船長被羈系，歸期遙遙。這是承接上文，由燕子的南歸進一步寫了游子漂泊在外的嘆息。離人心上的離別苦況于此可見!

全詩以“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的感喟，貫之以通篇，上下闋相聯得非常緊湊。張炎盡管貶詆吳文英的詞作，唯對這首詞卻不得不贊賞它“疏快而不質實”。這是切中肯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