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君之出矣·張九齡》原文與賞析
張九齡
自君之出矣, 不復理殘機。
思君如滿月, 夜夜減清輝。
張九齡,字子壽,韶州曲江(今廣東曲江縣)人,生于唐咸亨四年(673),卒于開元二十八年(740)。景龍初,登進士第,為左拾遺。開元中, 累官至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遷中書令。后為李林甫嫉害,貶荊州長史。有《曲江集》,《全唐詩》編存其詩三卷。
《自君之出矣》詩題源于漢末徐干《室思》詩五章,其三曰:“自君之出矣,明鏡暗不治。思君如流水,無有窮已時。”后遂沿為樂府詩題,多寫閨中思婦的怨情。
這首詩是詩人被貶為荊州長史后作,寫思婦懷人,詞采清華,情致深婉。詩的第一、二兩句以思婦之行寫其心。自從丈夫遠出后,“不復理殘機”,可見丈夫在家時是在辛勤織作,因丈夫外出便停織,因而成“殘機”,此后便再也無心續織, 已完全沉浸于深沉的思念之中了。第三、四兩句以月亮之喻寫其心。對月興懷, 自然聯想,“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 妙譬雋語。“滿月”之后, 日日消減,隨著時間的推移,思念日深,形容日損。鐘惺《唐詩歸》說:“從‘滿’字生出‘減’字,妙想。”妙就妙在這既反映了人物“寄情千里光”的自然環境, 又暗寓著時間的逐漸推移,且形象地體現了她的容顏與心境。唐汝詢的《唐詩解》說:“不理殘機,見心緒之已亂;思如滿月, 見容華之日凋。”是中肯破的之言。
過去有人認為這首詩是詩人借閨怨以抒自己遭貶斥之情,所謂“以風人之旨,寄遷謫之思”,高步瀛《唐宋詩舉要》云:“子壽此篇,與‘海上生明月’托旨相同。”所謂“海上生明月”指《望月懷遠》:“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這雖也是懷人詩,所懷是情人還是友人,不能確認,古人也有稱好友為情人的,以男女關系喻友朋關系,總之,不能說成是“寄遷謫之思”。張九齡的遷謫之思,明顯地流露,要推《照鏡見白發》:“宿昔青云志,蹉跎白發年。誰知明鏡里,形影自相憐。”歲月蹉跎,少年白頭,勛業未遂,壯志未酬,詞明意顯。《自君之出矣》系承襲舊題而來,說詩人遭貶因而對閨怨頗為同情,未嘗不可,若說直抒貶斥之怨,則太牽強。此詩雖沒有超出徐干《室思》的思閾,但“理殘機”與“月減輝”關聯密合,較之“明鏡”與“流水”的遠距,結構上更為緊湊,構思上尤見精巧。